隨著她的每一步落下,身後的小道寸寸消失。
直到落下最後一步,桑寧寧頭也不回道:「逛了一日,大師兄當是累了,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這是先前他與她說過的話。
沒想到現世報來得如此之快。
容訣覺得有些好笑,想起了什麼,彎起的眼眸里更閃過些許光亮。
他望著桑寧寧的背影,忽得笑吟吟地開了口。
「我沒有去見桑雲惜。」
桑寧寧的腳步一步。
她本不知道這件事,但此刻突然被容訣提出來,倒好像顯得她很在意。
就在她思考該怎麼回復時,身後又傳來了聲音。
「桑雲惜說她生了病,所以他們都要去看她。在你入門儀式結束後,左師弟也曾邀請我去,但是我沒答應。」
大概是夜色太晚,此刻容訣的嗓音比往日更加低沉,不似平日裡宛如人世水鄉世家公子的輕柔溫和,而是多了幾分漫不經心的……困惑?
就像是他自己也在好奇,為何自己會提起這個話題。
桑寧寧沒有多想。
她只是有些不知該如何回復。
按照方才錢師姐灌輸的那些「內門人際關係法則」,或許她此刻是該撇清關係,清高體面地說一句「這與我無關」。
但是……
桑寧寧總覺得,這些回答都很不「桑寧寧」。
若是強行違心說了這些話,她大概又會和曾經在桑家的那段時間一樣,每日每夜抓心撓肝的難受。
人生在世,不就求一個「痛快「」麼?
若是為了一時世人眼中的「體面」,強行違背自己的心意,做些自己都不理解的事情,她還修什麼道?
桑寧寧望著天上的月亮想。
若是做個劍修還要如此麻煩,那不如早些回桑家,聽從桑父桑母的安排,做回那個被桑家隨意安置的棋子,倒也能「體面」一世。
如此一想,豁然開朗。
在桑寧寧思考的這段時間裡,容訣也在思考。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挑起這個話題,就像他不明白自己想要得到什麼樣的回應。
但他,又確確實實的,很想得到桑寧寧的回應。
很想很想。
「——謝謝。」
一道清澈的嗓音驀然傳來。
桑寧寧不知何時轉過身來,對他行了一禮,認真地地看著他的眼睛:「多謝大師兄。」
容訣的眼中同樣映出那雙烏黑的眼眸。
乾淨,澄澈,明亮。
還有從前並不明了,但現在清晰可見的、野心勃勃的欲望。
容訣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欲望,眼眸微微一動。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乾淨的欲望。
乾淨到沒有沾染上絲毫晦暗的怨氣,也沒有迸發出任何惡毒扭曲的詛咒。
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