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像那云无迹!
程璃俞苦笑。不知怎地,又想起了那人。不过,只怕云无迹比凌舞雪更加骄傲吧!那样的男人,让他谦和倒似侮辱了他。
火,一点点的火烧着了。借着风,很快席卷了整个大宅。由于混了药粉,所以很多人都没有知觉地任凭火舌吞咽着自己的身躯。富商那院落没有迷药,那个男人提着刀从房间里跳出来,冲房上两人劈面砍来。
凌舞雪站在火焰包围的中心,看着那男人说了句:“你还记得二十五年前的八月十五么?”
那男人一愣,刀的速度更加快起来,起先是保命的态度,现在却已是同归于尽的架式。
他是知道自己死定了?程璃俞摇头,他看着其他院落因为火而四处奔逃的人,有些会武功的想要跃上房顶,可是那些布置的网让他们无处遁逃。死了太多的人,凌舞雪为何如此赶尽杀绝?
凌舞雪的武功还不像是一般意义上所谓的邪魔外道,相反,他出招给程璃俞的感觉就是他的功夫路数是很正统的。不像自己才是邪魅的功夫。
程璃俞看着火焰中凌舞雪把刀缓缓推入那男人的心口,再缓缓抽出。
“真美的火焰啊!我去年年关赶在外面杀人,都没有看到烟花,今夜补上!”
凌舞雪似乎没有注意到一丝火星儿也溅到了他身上,站在房脊上对着程璃俞微笑。那把黑色的刀上隐约有星点血光,从刀尖滴落下去。
程璃俞想到了那日的对话:璃俞你知道我五岁的时候每天都干什么?
干什么?
杀人!
杀人……什么样的恨,什么样的仇让他背负如此命运。
“舞雪,过来。”
程璃俞伸出手。
凌舞雪看着程璃俞的表情,忽然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用刀削去着了火的衣角。把刀交在左手,飞身过去拉住程璃俞的手。
两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杀人者,人恒杀之。或说,天下万物都是轮回的命运,人有时候被卷在他人的命运中不能脱身,只能跟随着那人的命运车轮一道儿向前。只是,有的人是被迫的,有的人,是心甘情愿的。而自己,是不是也是心甘情愿呢?
程璃俞和凌舞雪一路走来,不停地问着自己同样的问题。
莫名的吸引吗?当对上凌舞雪那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睛时,自己是否就对他产生了一股特殊的感觉?程璃俞自嘲地笑了一下,难道是因为那眼神有些像云无迹?
有时候,沙漠中遇到一个人,一碗酒,便成了朋友;有时候,饥寒之地,一个茅草屋的空位便成就一段佳话。所谓锦上添花不若雪中送炭吧!是否自己在凌舞雪复仇之旅的陪伴让他对自己产生亲近之感。可是自己就是不想离开,哪怕,是在前往杀天魔教众的路上。
程璃俞苦笑。若是知道自己陪一个看上去极度落魄的少年杀他的人,云无迹会有什么表情?或许,会厌倦了自己的任性,杀了自己吧!毕竟自己的武功还远不及他……
“想云无迹了?离蜀地越近,你的心思越重了。”
凌舞雪看得透彻,嘴角扬起笑。这些日子他的计划要加紧,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今年八月十五前,就应该轮到“那个人”
。而“那个人”
之前就只剩下一个——天魔教四大分坛下第一分坛“风”
坛下的七巧堂堂主。
那个堂主,估计解决他应该没有问题,但万一天魔教那个传说中的冰冷男子云无迹出手罩着,胜算就不好说了。
还记得师傅讲江湖上的头等人物的时候特别提到了云无迹。云无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精神,每代教主都具备的精神——如浮云掠过尘世而悄然无痕迹,那是自信,是对自己的武功的自信。而天魔教历任教主确实皆为孤高男子,容貌武功举世无双,倨傲俯视天下的态度非常人能及。
也就是说,要不然就对事情视若无睹,要不然就对自己的所有物保护的很厉害。
现任的教主——云无迹,十几岁的时候就名动江湖。十八岁那年,有江湖朋友送了一根竹笛给他,却被一些家族大老以“正不交邪”
的名义给杀了。云无迹知道后,便拿着那根竹笛挨个追杀过去,将叶家满门杀光。杀了最后一个后,便折断手中的竹笛,放言于江湖,他云无迹杀了那些人给朋友报仇,有想寻仇的,便去蜀中,他恭候。
没有人能去蜀中寻仇。不是没有人寻仇,而是那些寻仇的人还没有进蜀地便都死了。加上那场仇杀牵扯的都是叶家人,很多武林白道的人不愿意趟浑水。
云无迹是邪道,可却是惹不起的邪道。固然是为了朋友杀人,可是手法残忍,那些人死前都被各种毒药折磨得不成人形。这样的人,谁还敢招惹?
程璃俞此人,在进京城前就知道。是因为云无迹。所谓知己知彼,杀人前就要把敌人的所有状况调查清楚,包括他的头领,包括他头领的身边人。关于天魔教的上层消息不多,他花了百两黄金才得知:云无迹十几年来一直追着一个人大江南北地传授武功。而那人,就是程璃俞。
堂堂天魔教主,要什么人没有,何苦追着一个戏子跑?心思花费巨大,想必程璃俞不是平常之辈。凌舞雪知道这件事情后便对这个程璃俞有了兴趣。希望来日能见到一面。
那次去宇内楼主要目标不是程璃俞,赶巧是程璃俞的戏,一箭双雕,让他看到了程璃俞。他还记得程璃俞在水袖挥出那瞬间的样子,俏脸微垂,睫毛遮住半个眼睛,却无法遮住眼里的光芒。
他知道程璃俞注意到他了,程璃俞也知道他在看自己。两个人的目光交汇,他就知道程璃俞不简单。高手相遇,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会有预感。他目的达到便走了,怎料后来遇到程璃俞,程璃俞还为自己出头……
因缘巧合,他便拽了程璃俞同行。
程璃俞的举手投足都让他想起一个词——卓绝。那种感觉不是后天形成,而是与生俱来的。有些人,不管出身如何,身上的那种气质都无法泯灭,譬如程璃俞。
云无迹,想必当年看上的就是他这点吧。
自己,是不是也有那种意思?逐鹿中原,王者之事,只是,自己还差着一截。比那云无迹,还差了一截……
“问我问题,怎地自己却沉思起来?”
程璃俞握住凌舞雪的手和他并排骑马前行。程璃俞骑白马,白马白衣,配上那绝世的容貌,倒也合衬。
“你觉得云无迹为了你会杀了我吗?如果他真的不会,说明他不在乎你,不如跟我走。”
凌舞雪握住程璃俞的手,低头一吻。
被凌舞雪的唇吻在手上,体会到那唇的温热,程璃俞不由身子僵直了下。很奇怪地,他发觉这种亲昵会触动自己的心弦。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大风大浪已不怎么能让他动容了。年少被卖,丧母,离乱,习武,杀人,下毒,参与皇家的夺嫡之争……那些危难就跟踩在脚下的尘土一样,被慢慢抛在身后,不太引起他心绪上的波动。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是这种细微之处的举动容易让他情绪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