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程路上,白道宁私下问元木狭十几年前是否见过卢凯复。
大陶的北直隶,也就是如今已经全线沦亡给东安罗、被东安罗称为上京畿的地方,包含三个省级行政单位,分别是曾经是大陶都的上京、风练省和徐彰省。白道宁知道元木狭出身北方,因此去过北直隶非常正常。
元木狭也默认了这一点,但他并不记得自己是否见过卢凯复——卢凯复看起来还相当年轻,十几年前跟现在长相差别会非常大,元木狭并非过目不忘之人,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见过他。
“但若说我长得比实际年龄更老成,这点可能确实。”
元木狭说,“也可能是长得相似的什么更年轻的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是我亲戚什么的,怎么都不可能姓梅。我本人倒是曾与一位姓梅之人关系——”
他顿了顿,“关系深厚。但是我没说过自己姓梅。”
白道宁点点头。
薛家一行人被安排在柳俊茂宅邸客院。柳家没有薛家大,装潢也不如薛家,但是也相当奢华舒适。
柳俊茂在正厅摆了茶请几人相坐谈话,柳夫人廖氏也被请出来见了一礼,儿女们也出来见了客,大约只有三五岁的幼子见了薛光霁就要叔叔抱,看起来与薛佑歌一家关系相当亲密。
薛佑歌等内眷们下去,让柳俊茂屏退了无关人等,座中只留下薛佑歌、薛光霁、白道宁、柳俊茂和各自带的两名随从,其中白道宁带的就是薛辞酒和元木狭。
薛佑歌就指着薛辞酒说:“你大概看出来了,这是个女人。这个就是我的二女儿,辞酒,我许给太子爷做妾了。”
他转过头对薛光霁说,“小子,太子侧妃就是你这个二姐!你还有几个二姐!”
柳俊茂看起来整个人都宕机了可能有快十秒,端着个茶杯,半天才动了起来,指着白道宁满脸震惊:“不是,我说,你等等,你……苏二太爷……刘淑妃……黄拯?你是那个苏二太爷下江南找的太子?”
白道宁不太理解对方是个什么心路历程,但是他确实现在是太子,所以点了点头。
柳俊茂把茶杯拍到小几上,站起来,又坐下去,又站起来,指着白道宁质问端着个茶一点点喝的薛佑歌:“不可能!苏二太爷不是找了个亥栗省李家的羊倌吗?要是那个太子长这么俊俏,他们不可能不跟我讲还有这茬!”
白道宁尴尬地咳了一声。
薛佑歌看上去几乎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喜气,放下茶杯,语气里都忍不住笑意:“我跟你讲,这个事是这样的……其实那个羊倌不是真的太子,真的太子就是这位白道宁公子。那个羊倌是当时苏太傅端出来给真太子挡枪用的,还真用上了,他们一行人遇刺,刺客把两个假太子都杀了,苏二太爷才把这个真太子拿出来了。所以我与太子来泸建县呢,其实也有怀疑黄拯是刺客的因素在。所以太子才执意要查黄拯,我怀疑黄拯与刺客有关。”
“黄拯不可能。”
柳俊茂跌坐回去,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声,半张着嘴一脸呆滞了半天,才又说出一句,“不是,我说这玩意还能换人的啊?苏二太爷自己办事不觉得奇怪吗?”
薛佑歌故意干咳两声:“柳大人,苏太傅必然有他自己的打算。太傅大人身居高位多年,必然有我们所不知道的考量。我一介小小府尹所知的呢,也唯有这一点:这真的是太子。”
柳俊茂看起来神志都有些恍惚了,但还下意识地重新站起来,语气都有些飘忽:“小的明白。我……小臣柳俊茂拜见太子殿下!”
说着就跪下开始磕头,白道宁立刻站起来扶他起身:“柳大人免礼。”
白道宁看到柳俊茂整个人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先说自己的重点问题:“在下虽有太子身份,此行却颇多不便,因此需要假冒薛大人妻甥之身份,跟着薛大人来探查泸建县。我猜测黄拯并非刺杀主谋,但很可能与刺杀案有关,因此想来引诱出其背后之人。我目的在此,其他若有得闲,也想来略有了解一下我大陶国土之下各地的统治情况。”
柳俊茂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想了一下说:“我想黄拯不太可能有行刺太子之事。”
“虽说他如今有些疯癫,还表现得如此僭越,但他还没有真疯,他还能跟卢家抢耕牛,他总该知道以他的能力不可能真的染指九鼎。再说他只有一个女儿,他造反以后也没有儿子当太子,还造反,难道是为了造福他的倒霉堂哥吗!”
柳俊茂随口说,“再说他们泸建县黄家两代忠烈,他长兄长嫂双双战死,他总不可能真的反大陶吧?大陶要是乱了,他大哥在逊钟省收不回来的尸骸不会恨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