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琚渐渐平静了下来,皱眉沉吟片刻,终于道:&1dquo;眉儿你说得也在理&he11ip;&he11ip;那帮酸文人,朕暂且可以留下他们脑袋,以观后效。但廖其昌这帮人,如今只推病不来上朝。依你之见,朕该当如何?”
萧荣道:&1dquo;陛下,廖其昌当年与我父亲,曾有几分旧jiao。他的为人,臣妾也略知道几分。陛下若信臣妾,臣妾愿自告奋勇,代陛下去当说客。”
赵琚惊诧地看着她,迟疑不语。
萧荣笑道:&1dquo;我若估计没错,廖其昌不过是碍于身份脸面,这才作出如今的自持之状。少的就是一个台阶。陛下若遣臣妾去当说客,不愁他不顺势而下。他一旦拜服陛下,旁人自然跟随。到时陛下兵不刃血,便可收服人心,qiang于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赵琚目光闪动,终于点头,道:&1dquo;就依眉儿所言。你去试试也好。”
萧荣见他说着似要起身,忽道:&1dquo;陛下稍候。”见他不解地望过来,一笑,去墙边捡了方才被他投掷而出的靴袜回来,蹲□去,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抬起他赤着的一只脚,替他擦净脚心,一边替他穿回鞋袜,一边笑道:&1dquo;我记得你从前每次恼怒起来,便会这样扒靴赤脚,如今怎的还是这小孩子脾气?往后天下事繁杂,不顺之处必定不少,陛下若次次这样扒靴赤脚,被人笑话事小,自己气坏了身子便不值了。”
赵琚叹了口气,伸手过去,轻轻抚了下她的眉,凝视着她,低声道:&1dquo;朕前几日一直忙于国事,与熙载子翔等人议事至深夜。今日尽量早些回,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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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王鄂被投入大理寺牢狱,王默凤四处奔走,却被告知此是重要钦犯,家人不得探监,连牢门也未得靠近。消息传来,王氏当场便晕了过去,等醒来后,一把抱住身前的初念,眼泪便流了下来,哽咽道:&1dquo;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招杀身之祸?”
初念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皇后萧荣。只是说老实话,天子登基,像王鄂这样的大臣做出这样的举动,虽忠贞可感天地,但对于赵琚来说,却确实是大逆不道。她虽与自己略有jiaoqíng,但这样的qíng况之下去求她帮忙,想必是叫她为难。且自己那舅父若能服软,她还能试着去求下。若仍这样视死如归,便是萧荣有心帮忙,怕也无能为力。
王氏脸色白,呆了许久,忽然想起个人,猛地抬头,道:&1dquo;娘去找那个徐若麟!这事不是他经手的吗?你还救过他女儿,他欠咱家一个人qíng!这次无论如何要让他帮个忙!”说完便急忙起身,急匆匆叫人给自己梳妆穿衣。
初念总觉王氏一旦去找他,他必定会答应帮忙。这自然是好事。但内心深处,却又有一种不祥预感,总觉他不会如此简单地便应下。一时心乱如麻,只能看着王氏收拾妥当后,急匆匆再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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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入主金陵不过数日,正是万事开头的纷繁时刻。前个皇帝在位时遗留下的一大摊子事、人员调动、地方如雪片的信报,还有忠于元康帝的分散在各地仍未彻底镇压下去的小股中央军,等等诸事,纷至沓来。徐若麟这几天一直暂宿在皇城万华门内千步廊西侧的原中军都督府办公署内,与赵琚和方熙载等人连夜议事,忙得根本就没睡过一个整觉,熬得连眼睛都红了。这日傍晚时分,终于与人议事完毕,站起了身,刚长长伸了个懒腰活动下手脚,忽见外头的随从进来,道:&1dquo;徐大人,外头有位恩昌伯爵府的太太来了,等在承天门外,说有急事,务必恳请一见。”
☆、第五十五回
徐若麟立刻道:&1dquo;带她进来吧。”
王氏外出后,先去找了侄儿王默凤,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王默凤在家行三,上头还有两个已经成家在外地做官的兄长,一俟觉察出父亲的念头后,立马便派人送书信给两个兄长,自己对着父亲苦苦相劝。只是王鄂既已抱住杀身成仁的念头,又哪里是他所能劝止得住的?最后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与一gan志同道合者一道身陷囹吾,连探监也被禁止,死活不知,早就心急火燎。此刻听得王氏有门路,找的还正是经办了此事的徐若麟,想也没想,立刻便随王氏一道过来。
王氏请人进去传报之后,等在外头,生怕徐若麟翻脸不肯见自己了,正有些惴惴,没一会儿,忽然见有人从里头出来,对着自己道:&1dquo;太太随我来。”心中略一松,回头对着王默凤点了下头,叫他在此等着,自己便跟着进去。刚到那道千步廊下,看见徐若麟已经笑容可掬地迎面而来。
徐若麟将王氏带入都督府办公署侧的一处会客室里,让座后,笑道:&1dquo;那日一别,本想着寻个空再上门拜访的。只是一直空忙,未想伯母今日竟自己来看望若麟,实在受宠若惊。”
王氏听他客套话张口就来,心中事重,跟着寒暄了几句后,也不再绕圈子了,径直道:&1dquo;贤侄,我今天厚着脸皮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徐若麟从一开始听到她过来的话时,便已猜到所为是何了,却只道:&1dquo;伯母有话但请讲。只要若麟能做到,必定不敢推却。”
王氏面带微微惭色,叹了口气,道:&1dquo;贤侄,都察院左副都御使王鄂,正是我的娘家亲哥哥。他那孤怪xing子,连我嫂子当年还在世时,也是时常向我诉苦的。如今他做出这样的事,便是十条命诛了,我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我娘家就这么一个亲哥哥了&he11ip;&he11ip;我女儿,就是你那个弟妹,我从前也有听她提起过,和贤侄的令爱果儿还算亲近,也略结了些缘&he11ip;&he11ip;”
王氏这是委婉地提醒对面的徐若麟,自家女儿舍命救过你的女儿,你好歹要图报一下。只也晓得自家兄长惹出的不是一般的祸事,底气自然不足,声音也越来越低,想叫他帮忙的话,竟是始终说不出来。
徐若麟很是体贴地代替她道:&1dquo;伯母的意思我明白了。伯母是想让我从中行个方便?”
王氏忙点头,陪笑道:&1dquo;我也晓得我兄长做的事,自然不敢奢望将他释罪。只是他如今被关在大理寺监狱里,连我侄儿去探望都不被允许。是好是坏也没个底。我晓得贤侄经管此事,能否通融下,放我侄儿进去和他爹见个面?送点衣服吃食也好。哪怕他再不肯听人劝,还是要再劝几句的。天见可怜,倘若被劝动的话,到时候有贤侄在,想来也不至于非要杀头不可&he11ip;&he11ip;”
徐若麟略一沉吟,道:&1dquo;伯母所言,俱是人之常qíng,若麟便是再铁石心肠也不敢不从。何况令爱对我女儿还有救命之恩?只是御史大人此次将皇上得罪得不轻,皇上正在气头上。若麟虽经管此事,只怕也&he11ip;&he11ip;”
王氏起先听他意思,似乎是愿意帮忙,心正有些提起来,不料话锋一转,又来了个只是,心顿时掉落下去。看着他不语,难掩一脸的失望。
徐若麟作没看见,只微微一笑,复又道:&1dquo;虽再难,伯母既然开口了,若麟必定竭尽全力。这样吧,伯母可否将王御史的公子带来?因此事涉及重大,有些细节之事,我还要先与王公子商榷下为好,免得到时出漏子。”
王氏没想最后他又应了。急忙点头,道:&1dquo;晓得晓得。这也便宜。我正是侄儿送过来的,如今他就等在承天门外。这就让他过来。”感激不尽地转身离去。
王默凤人虽跟着王氏来了,实际却也不大抱希望,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不想到了最后王氏出来时,听她意思,那徐若麟竟是答应帮忙了,只让自己当面先去与他&1dquo;商榷些细微之事”,便说是喜出望外也不为过了。急忙谢过王氏,往里匆忙而去。
王默凤入了王氏先前去过的那所在,门外守卫核过身份后,便放了进去。刚入门,抬目便见一个二十七八的男人正坐在一张大案之后。垂头翻着面前的一叠卷宗,听到他的脚步声,抬起脸便望过来,神色稍肃,目光里看不出喜怒之意。
因有求于人,王默凤也不敢怠慢,站定后朝那人抱拳作揖,恭声道:&1dquo;这位想是徐大人了。在下王默凤,左都御史正是家父。”这才见那男子上下打量了下自己,目光略微一动,但并未开口。
此刻立在他面前的这个王家三公子,皮肤微黑,浓眉高鼻,一双眼睛颇具神采。此刻虽有求于自己,但立在那里,却依旧肩背挺直,比起京中某些世家出来的纨绔子弟,人材不知道要胜出多少,瞧着便是有过历练的人。而且他看起来还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和初念还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he11ip;&he11ip;
&1dquo;徐大人,方才听我姑母所言,徐大人愿意仗义出手相帮,在下实在感激不尽。不知徐大人召我来,要问的是哪些事?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默凤见对面的徐若麟只打量自己不说话,略微有些不安,想了下,终于再次开口。
徐若麟终于收了目光。微微扯了下唇角,抬手示意他坐下说话。王默凤并未入座,只是恭敬地道:&1dquo;不敢。徐大人有任何疑问,只管说来便是。”
徐若麟也未勉qiang,跟着起身,站到了距他数步之外的大案之前,径直道:&1dquo;王公子,徐某请你来,并非要问你事。只是想和你议件事。或者说,”他略微一笑,&1dquo;我听说你有生意在做。那我们就谈jiao易好了。”
王默凤看着徐若麟,神色略带迷惘。但很快便道:&1dquo;徐大人请明示。”
徐若麟微微点头,道:&1dquo;很简单。我不但让你去看你父亲,还会将他救出来,至少会保他一条xing命。你要做的&he11ip;&he11ip;”他停了下来,看向王默凤的目光,陡然透出了一丝锐利和冷漠,&1dquo;你要做的,就是放弃你要娶你表妹司初念的想法。”
&1dquo;她只是你的表妹。永远不会成为你的人。”
徐若麟目中的jīng芒一闪而过,最后这样淡淡地道。
王默凤猛地睁大眼,神色里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诧。片刻后,终于,他反应了过来,惊讶地道:&1dquo;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你答应救我父亲和我娶我表妹,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为什么要这样?”
徐若麟抬了下眉。
&1dquo;你不必知道为什么。总之这就是我的条件。你只要说是,或者否。”
他的声音不高,但听起来,带了冰凉的冷酷。
王默凤顿时心乱如麻。他做梦也没想到,面前的徐若麟竟会对自己提出这样一桩对他而言不啻是残忍的&1dquo;jiao易”。
他喜欢司家的这个表妹,从少年qíng窦初开之时,梦里现过的女孩便是她。从前只为无缘之故。到了现在,终于以为有了转机,当他也开始有勇气憧憬往后和她比翼双飞的幸福生活时,却没想到一场帝位的jiao替,将自己的父亲,甚至是整个家族卷入了一场生死攸关的巨大考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