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什么都不问?”
她说。
他的唇动了动,最后紧紧地抿起。老爷子寿宴那天,宁珅与她的熟络看在许多人的眼里。当晚陆云德便找他谈话,各种消息纷至沓搅在一起,分不清真假。陆云德早年曾供职于某机密部门,总是有些特殊的渠道。可即使是这样也不能将她的底细打听得真切,这怎么能让人放心。
“这姑娘不简单。”
陆云德这么说道,“你要谨慎。”
可要怎么谨慎呢?任凭他再怎么谨慎想不到,在谈完话后不到三小时,她便突破了大院外的重围,势如破竹地袭进他的房间。
有她在的地方,谨慎总会变成个笑话。
“我以为你至少会问,我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她说,“原本一直怕,可是现在,却又怕你不问了。”
他眼睫低垂,目光微黯。他们的身体已经有了最亲密的接触,但不代表着可以肆意探挖彼此的心灵。实质与精神可以融合也必然有隔阂,每个人都有一生都不愿示人的秘密。她只待他问而不主动提,这样的坦白总像是带着强迫,所以他宁愿沉默。
可是她不说,不代表着他一无所知。事实上大前天康路路才组了场鸿门宴款待他,他踌躇再三还是瞒着她去了。加上他,十五人的圆桌座无虚席。席间面孔或熟悉或陌生。扪心而说,无一不出众优秀。众人表情各异,神色不一。
入席后竟然沉默了有近一刻钟那么久,恐怕他这一生都难以忘记被一众人列席围观的场景。他竟然没有当场暴走或是落荒而逃,实属勇气可嘉。
康路路说既然她选择了你,那么我们这些前辈有必要给你一些参考意见。你看某某和某某,都是千里迢迢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大家时间宝贵,凑齐不容易,只为让你更充分地认识到你要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男人们有的话多,有的话少,情绪都还算平和。她的过去背景也一点一点地剥了开来,完整地铺陈在他眼前。
纵横联盟最危险部门的核心成员,最优秀的‘行刑者’。
他倒是有听说过纵横联盟,数十年前发迹于国外的华人组织,架构庞大且神秘。难怪她会有那样的身手,那样的果断狠辣,又有那样的累累伤痕。
“她倒不是个花心的人。”
突然有男人替她说话,“不过喜新厌旧的速度快了些。”
“不,”
又有男人反驳,“她这种行为就是狗熊掰棒子,一路掰一路丢,最后攥在手里的只能是瘦蔫货。”
“总之风格就是短稳快,”
还有人补充,“时间短过程稳处理快。”
讨论是需要氛围的,当大家讨伐的对象相同时,很容易产生同仇敌忾的心理。一时间桌上嗡嗡声一片,热闹又不失优雅。
恐怕他再活个百十来年也碰不到这种场面——还是自己当主角的。
末了由康路路作总结,“不论从哪方面说,在座的没一个比你差。可‘我们是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他略一停顿,“这里的每一个都合适她,可是全没赶在最好的时候。”
“你很幸运。”
在她对爱情的认知最成熟的时候,却是遇见了你。
这便是你的运气。
现在他的运气正匍甸于他脚边,眼睛圆溜溜地瞪视着他。在那一刻他突然思维跳跃地想到,倘若运气想要溜走,他该怎么办?不过一瞬间的心神恍惚,下面的人便叫嚷起来,“不问就算了,干嘛踩我?”
当然要踩住了,他想,踩紧点就溜不走了。
静夜原本是想趁自己大病初愈的时候和他坦陈一些事,她知道他是个感性的男人,所以心很软。在这个时候把自己那不太光彩的过去全抖落干净了,接受度较高。可她没料到的是自己早被人揭了老底,还附赠了一堆闲言碎语。
她想认真地和他剖白,真心实意地开诚布公。这本该是很真诚的场面,很温馨的过程,很温情的结尾。
好吧,哪怕不温情有些许纠结她也是接受的,可怎么也不该是被他踩一脚这样的结局!
她罕见地生气了,哪怕他后来解释说自己早知道情况并且诚实汇报了那场鸿门宴。可难得感性一回的妹子还是觉得感情受伤心灵受创,气鼓鼓地拖着被毯回房挺尸了。
这次因为照顾她的病痛,他比计划多呆了近半个月的时间。从上周起长丰的电话渐渐增加,主要是因为他负责的滨海别墅群又临到宣传期。虽然有副手与得力部下,但他却不能缺席太久。
她很舍不得离开,虽然到现在还耿耿于怀他踩的那一脚,可她更留恋这个房子里的温存时光。
可惜带不走。
临行前两天,他为了安抚她,同时也为那乌龙的一脚道歉,带她去悦凯顶层吃晚餐,看k市的美丽夜色。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场暴雨从早下到晚。雨幕中连灿烂的灯光都黯然无神,如何谈得上情调。
“我们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吃夜景。”
她不以为意,“东西好吃就行。”
当然,陪着的人也很重要。
点的是份量十足的牛排,煎得微焦的一方厚块。切开后的内芯如新鲜荔枝壳般的颜色,正是她喜欢的熟度。还有烤得酥脆的小牛角面包和浓厚醇香的汤品,看她吃得满足,他想这确实是物有所值的一餐。
甜品是提拉米苏,她很喜欢的,所以他点了很大一块。盘子用一个银罩子罩着放在小推车上送来,服务员笑吟吟地说道,“这是本餐厅的主厨卫深先生亲自做的,希望玄子小姐喜欢。”
玄静夜满足的笑脸立刻抽搐了一下,可不待她反应过来,叶行楚却已先一步掀开了盖子——撒满可可粉的提拉米苏上用白色的奶油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