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月记性好,隐隐约约记得路,那三棵老松过去,再下一个转弯,尉迟大太太的院子「梅园」就要到了。
果然,方娘子带头走了进去。
一路进得富丽堂皇的卧室,又是众丫头打扇,只有窗外虫鸣鸟叫,此外别无声响。
尉迟大太太看到她,疲倦的脸上出现一丝笑容,「小牛医娘按过后前两天都好好的,这两天又开始烦闷。」
牛小月恭恭敬敬回答,「大太太不用着急,调养一阵子后会好的。」
「我问赵太太也是这样说,她说按一个月左右,身体就恢复得十分精神。」
「大太太请床上躺着。」
丫头们连忙在床前架起屏风,牛小月打开药箱,取出风精油,开始施展手法。
半个时辰下来,牛小月背后都汗湿了,尉迟大太太却是神清气爽。
牛小月照例服侍尉迟大太太穿好衣服。
方娘子过来说:「大太太,大爷来了。」
牛小月心中想着,尉迟言?
人家母子说话,她可不好在这里听,于是加紧收拾东西,「夏天太阳猛毒,大太太卯正到酉初尽量在房子内,想散步可等酉正时分。」
方娘子笑说:「小牛医娘不用这样着急,大爷是特地来跟小牛医娘道谢的。」
牛小月一怔,「跟我道谢?」
「是啊。」方娘子瞥了秦娘子一眼,十分得意的说,「大太太这苦夏之症已经两三年,看了无数大夫,可是每到夏天都还是一样,烦闷想吐,多亏小牛医娘好手法,大太太说她已经很久没在夏天这样舒服了,大爷孝顺,所以想过来跟小牛医娘道谢。」
牛小月倒是惊讶的,尉迟言二十八,掌握着尉迟家的南北商业,她以为这样的人应该高高在上,没想到这样有心。
她是挺开心的,待会给尉迟言行个礼,他肯定会给红包。
尉迟大太太走在前,方娘子第二,牛小月第三,几个丫头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往花厅去。
一进花厅就见到一人长身玉立,牛小月想那应该就是尉迟言了。
虽然背着阳光,仍然掩饰不住好仪态,所谓居养气,移养体就是这样了,一个大户人家的掌家人,总是有几分气势在的。
就见他转过身来,眉凤目,英气逼人,窗外刚好有一缕微风吹入,月白色的衣袂翻飞,神仙一样,说不出的风流尔雅,说不出的器宇不凡。
牛小月只听见内心扑通一声。
对上他深邃的双眼,又是一声扑通。
这是怎么了,两世为人,她从来不曾这样心慌,胸口的声音扑通扑通,会不会让别人听见了?
真是好看。
牛小月突然心慌起来,这是书中说的一见钟情吗?那不是话本上书生跟小姐才会有的故事,怎么会生在自己身上?
不可能,不可能,只是因为尉迟言长得好看,自己一时心猿意马罢了,他们身分差异这样大,完全不可能。
可是心又不由自主狂跳,就是怦怦,怦怦,一声又一声。
牛小月,冷静啊,你在做什么?
你好不容易脱离顾家,得以重生,应该跟个平凡人在一起就好,像何大哥或者叶三哥那样,那才叫门当户对。
尉迟言……原来真有神仙下凡……
就见尉迟言笑着迎上,「母亲疏通筋脉后可舒服了些?」
「好多了。」尉迟大太太笑意盈盈,「人只要舒服了,什么都不用做心情就好。」
方娘子觉得很有面子,这小牛医娘可是自己找来的,要论功行赏,自己也有一份,于是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大爷,这位就是小牛医娘了。」
牛小月听见自己的名字,勉强定了定神,屈膝行礼,「见过大爷。」
「小牛医娘治我母亲,说来对我有恩,不必多礼。」尉迟言掌家久了,人人看他脸色,号施令已经成为习惯,「我送小牛医娘出去吧。」
他为什么要亲自带她出去?
牛小月一喜之后转念一想,啊,尉迟言是要盘问她来着。
既然以后她要常常到尉迟家,接近尉迟大太太,想必这大爷已经把牛家八代祖宗都査了个清楚,今天也不是来跟她道谢,是来看看她够不够资格伺候自己的母亲——医者自古地位低下,也不乏有些医娘在后宅嚼舌根,带坏心思单纯的太太奶奶,尉迟言谨慎,也不能说错了。
这一想通,她就不再坚持,「那就劳烦尉迟大爷了。」
尉迟言对尉迟大太太说:「母亲,儿子送小牛医娘出去,回头便直接去驿站了,晚上再回来看您。」
「好,你也注意身体,天气热,别中暑了。」
「儿子理会。」尉迟言转头道,「小牛医娘,请。」
牛小月点了点头,跟在他后头出门了。
心还是有点怦怦的,打鼓似的,平静不下来。
时近中午,太阳刺眼,天气热得很,跟在尉迟言身边的大丫头给他打起了伞遮阳,让牛小月意外的是居然自己也有丫头打伞——她前生讨厌去给人家松筋散骨,主要就是大户人家爱羞辱人,不要说大户人家,小康之家都会想摆摆派头,她总因为这些事情而气愤不已,现在见尉迟言除了自己之外,也没忘记让人给她打伞,内心隐隐高兴,然后又忍不住骂自己,有什么好高兴的。
一出尉迟大太太的院子,尉迟言就问她,「小牛医娘这手法师承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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