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雲餚站起了身,對在場排排坐的長輩們深深鞠了一躬,他很久沒有起身,在他躬身所對的方向,是沉眸不語的靳澤。
·
這場見面維持了整整一個小時,房門被打開的時候,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值得揣摩的神色,內室里已經沒有了靳澤的影子,他在雲餚父母的話題之後就起身離開了。
剩下的人該盤問的都問了,對雲餚沒有了任何神秘感,他們把他剝削乾淨,讓他在靳家人的面前完全透明,不再有來時的半點神秘色彩。
靳夫人是最後出來的,她回頭看了眼室內的兩人,一個年紀稍大的傭人走了過來,悄聲問:「怎樣夫人?」
靳夫人無奈地搖搖頭,唯聽一聲嘆息後的:「不行。」
女傭衝著室內的身影看過去,屋子裡是昏暗的,一人坐著一人站著,站著的是他們家的二少,坐著的是二少帶來的男生。
背影看起來有幾分孤寂可憐,恐怕這一個小時,被吃干抹淨了,幾頭猛獸圍著轉,嚇也要嚇壞了。
女傭嘆氣道:「是家主不同意嗎?」
靳夫人抬步下樓,女傭緊隨其後,方才有了一面之緣,女傭認為面容是極好的,沒什麼可挑剔的,以至於不清楚哪裡讓人不滿意了,或許還是因為出身的問題,也只有這個了。
「算是吧,」靳夫人道:「川兒沒點頭,對方的父母也沒現身,訂婚流程走不下去,今晚也只能當個見面儀式了。」
靳夫人站在樓梯口,看著熱鬧的賓客,她不知道這些人里有幾人是真心的祝福,但她能確定的是多數人都因為靳澤的坐鎮。
來攀附靳家的人從來不少,家主要應付的就更多了,靳澤身邊出入的人多是這些有權有勢的公子哥,不過其中的利益往來遠比真情要多的多。
「可是這麼多人都已經到了,」女傭看了眼熱鬧的人群,「家主不是一早答應了二少麼?既然都已經現身接納了,又為什麼中途反悔?這樣的事可不像他做出來的。」
女傭和靳夫人一般年紀,也算看著靳澤長大的,既然訂婚宴能夠存在,就表明靳澤是點頭的了,她不在現場,不知道房間裡發生了什麼,如何又讓一切準備妥當的訂婚宴不復存在,變成了一場親友的聚會,很不像靳澤說一不二的人做事的風格。
很無理取鬧。
聽女傭這番話,靳夫人也想到了裡面發生的情況,她想起了靳澤捏碎的酒杯,靳澤無腦的提問,還有靳澤最後甩手離開的背影,很奇怪,奇怪到許多地方無法解釋。
他的脾性越來越讓人摸不透,從三年前那段神秘戀情的結束開始。
他完全變成了陰晴不定的掌權者,母子雖連心,可靳夫人再也不敢說,她了解靳澤。
·
大夥都已經散了。
這場質問的局也終於宣布告終,像結果那樣,一併丟給了不知該怎麼辦的雲餚。
雲餚仍舊坐在那張單人沙發上,出神地想著什麼,那杯酒是一動沒動過,靳辰把酒杯推遠了些,簡單地收拾了下雲餚面前的長桌。
「二叔是我哥的人,他說的那些話你別太在意,我哥的思想工作我會做。」
雲餚沒有說話,他和靳辰的這場訂婚宴是靳辰在努力,現在靳家這關他沒有過去,靳辰就要加倍付出,去說服那些對他存有意見的人,那不是一件易事,雲餚知道的。
他甚至絲毫不想要去爭取反抗,如果靳辰不是勢必要娶他,雲餚會告訴他現在真實的想法。
「沒關係的,他們也是為了你考慮,我們的身份天差地別,我不會這麼容易被接受的,我知道今天會面對什麼,並不會覺得受傷。」雲餚的語氣溫柔,像是燥熱夏天裡的一襲涼風,讓人身心舒暢。
靳辰很喜歡聽他說話,只不過大多時候雲餚都不太愛講話,方才和靳家的長輩們,雲餚表現的也是問一句答一句的,沒有主動開口問過什麼講過什麼,很讓人擔心。
靳辰握住雲餚的雙手,來到他的面前蹲下,他提起皙白的雙手在唇邊輕吻,眸子裡是一份疼惜流露:「別這麼說,我對你還是很有信心的,假以時日,靳家的其他人也會接受你的,他們沒理由不接受這麼懂事的你。」
他撫摸雲餚的耳垂,光線不夠強烈,但靳辰看得見他臉上的每一種情緒。
雲餚對靳辰免為其難地一笑。
靳辰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戒指盒來,打開後,戒指的光芒奪目,靳辰低著頭說:「雖然拿不到我哥手上的那枚戒指,但今天是我們的訂婚宴,該有的還是要有。」
靳家的人結婚戒指不是郎準備的,而是家主,家主願意給出的那枚戒指才是象徵真正的接納,才能代表真正的禮成。
而今,他們沒能如願得到那枚戒指,可靳辰愛雲餚,便不願意讓他空歡喜。
靳辰執起雲餚的手指,感慨道:「雲餚,我從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你,恨不得現在就娶了你,可我知道你還沒完全接受我,但我願意賭,賭有一天你會願意在我哥面前真的承認你愛上了我。」
他單手捧起雲餚的臉,希望指尖的溫度傳到他的心房,希望他感受自己熱烈的情義,希望他能真正地,愛上自己。
靳辰懇求道:「請你嘗試愛上我,好嗎?」
。
不下雨了。
雲餚走出來的時候,賓客已經散了,多數人都不見了蹤影,那些戀戀不捨還在攀談的人已經不剩下幾個,庭院裡的噴泉水池有力地吐著水柱,一陣風吹來,雲餚感到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