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出来指挥治蝗吗?”
顾景问道。
老婆婆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
“那你们怎么不让孩子留在家里呢?这些蝗虫毒得很,孩子若是被咬上几下,也不好啊。”
顾景耐心地劝说道。
可不曾想,他这话说完,眼前这老婆婆的眼神更加绝望。
“不能留。”
“只留孩子在家里,会被抓去居养院的!”
“不仅孩子会被抓去居养院,上门讨孩子的大人,还会被抓去安济坊治病,治好的还能放回来,治不好的就都要被拉去漏泽园去了。孩子带身边,起码俺们这些泥腿子还能活着。”
“活什么啊,去年大水完来大旱,大旱刚走又来大雪,今年一开年庄稼刚开始长就遭了蝗。去年已经卖了一半田了,今年最后一点田也留不住了。”
旁边的老头老太们也都围了上来,似乎是找到了宣泄口,你一句我一句的,向顾景诉说着日子的苦。
最后还是那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婆婆开了口。
“老身这样的老骨头,死了就死了,可孩子没有错。”
“是啊,俺们这些泥腿子,只想着孩子们能活着就好了。”
“只要孩子们能活着就行。”
这些老人家一个个的,说到伤心处,便老泪纵横。
饶是顾景再怎么生性淡漠,如此场景,他也有些哽咽。
乞活,乞活,老百姓求的,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我。。。。。。”
顾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些什么,可看着眼前的这帮百姓,他又有些恍惚,仿佛再次做起了梦。
他梦见了雪夜里大火的顾庄,他能够听得见族人的啼哭。
他梦见了金兵刺破大宋疆土,他能够听得见山河的啼哭。
他梦见了元清践踏汉人脊梁,他能够听得见百姓的啼哭。
他梦见了坚船利炮轰开了中华的大门,他能够听见,能够听见一切。
哭。
只能哭吗?
顾景觉得自己的胸腔里原本只是星星点点的火苗,正被眼前这一切,被梦中的记忆,催生着,催生着!
熊熊燃起,烈烈烧灼,作为汉人的满腔热血。
什么时候,我汉人面对不公,面对侵略就只能剩下血泪了?
顾景紧咬着牙,现实和梦境交织在一处,在他眼前不断地切换着,切换着。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沉声道。
“或许我现在还不能为大家做点什么,但若是诸位信我,可以让你们的孩子或是有志向的年轻人,跟我走。”
“我一个路过的陌生人说这样的话并不可信。”
“但若是最迟三个月,我会回来接你们,希望你们能坚持住,我会尽我的一切能力,让你们活下去。”
顾景并不指望眼前这些老人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这样复杂的情绪,或许只有自己一个人有。
可那德高望重的老婆婆,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顾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