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看,小屋破败而荒凉,玻璃蒙尘,木质墙壁斑驳脱落,屋顶覆盖着厚厚的枯枝和落叶,藤蔓缠绕在门框上,宣告它被废弃已久。
门上有锈迹斑斑的老式锁,钟长诀抬起手,一下就把它拽断,走进屋内。
祁染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
钟长诀没有赶他,把破旧的藤蔓剥落下来,掸了掸桌上的灰尘,又清出了两把椅子。
祁染觑着他的神色,不敢直接坐下,他也没朝这边看,在柜子里找到一口坩埚,又出去了。
再回来时,他抱着一堆树枝,而锅显然洗过了,里面盛着湖水。他把柴火放到壁炉里,用随身带着的军用打火机点燃,找了个铁架,把锅架着,在椅子上坐下了。
祁染咬了咬嘴唇,也在对面坐下了。这时,祁染蓦然现,他神色如常。
没有怒火,没有暴戾,没有愤恨与不甘。他的世界刚刚坍塌了,他所得的一切都是假的,可他像是度过一个平凡的夜晚,喝完这杯茶,就会上床休息。
这平静太真实,真实得让祁染慌张不已。他宁愿他朝他怒吼,质问他,折磨他,也不想活在这窒息的寂静里。
火焰噼啪作响,水渐渐沸腾起来,钟长诀还是没有说话,这沉默让人恐惧。
水烧开,放凉,火光在麦色的脸上跳跃。钟长诀便起身,找出两个杯子,洗净了倒上水,放一杯在祁染跟前。
祁染没有喝,只是望着他。
钟长诀自己喝了,不疾不徐地。
这个正常的动作终于压垮了祁染,他受不了了,他要打断这诡异的日常感,哪怕下面是地狱,是万丈深渊。
“对不起,”
他说,“我一直瞒着你。”
从一开始,在宾馆的时候,他就可以告诉他真相。之后,他们无数次单独相处,他有的是机会说出实情,可他没有。
钟长诀看了他一眼,说:“可以理解。你害怕风险,不知道我现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我是指挥官,战场上稍微出一点差池,就会断送无数条人命。”
这话实在太通情达理了,让祁染加倍恐惧。
“我并不是……觉得你只能作为钟长诀活着,”
他说,“我也没有觉得钟长诀比你更有价值。”
说完,他小心观察对方的神情,怕对方不相信。可那张脸上什么都没有,没有怀疑,也没有宽慰。
然后,对方说了句让他震惊万分的话。“无所谓,”
对面说,“你觉得他比我有价值,也无所谓。”
祁染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鼻口像被密密匝匝封上了,喘不过气来。“什么?”
“又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
对方说,“夏厅这么想,议会这么想,军队这么想,全联邦人民都这么想。”
祁染想要反驳,却感到所有话都被堵在了喉咙口。
“他们想要的、崇敬的,都是那个叫钟长诀的神像,”
他说,“他们把我当成他,才给我这一切。”
祁染说:“不是这样。”
可语气听起来太犹疑,太不确定,实在没有说服力。
对面人轻轻笑了笑。“你们所有人都是这样想,”
一字一句都像利刃般锥心,“如果我不像他,就毫无价值。”
祁染颤抖起来。这是多年前自己说过的话。他听到了,他果然听到了。
“不是这样的……”
祁染觉得自己的声音近乎恳求,“在我眼里,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你也很珍贵,你也独一无二。就算全世界都认为你是他,我也不会把你当成他……”
听到这里,对面的人忽然震了一震,随即转过头,目光直直向祁染射来。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