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懒,我的阿懒……”
秋水天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激动,只会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云韩仙浑身的疼痛和满腔怒火奇迹般消失,放软了身子,靠在他没有受伤的一边胸膛,轻声道:“呆子,我们欠大家太多恩情,以后要好好做事。”
秋水天答应一声,咧嘴笑着揉了揉她的发,见云韩仙又恼恨地瞪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把梳子,扯开她的发带,像模像样地为她梳头发,云韩仙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越来越无法无天,简直当自己归他所有,真是从头照顾到脚。
她环顾四周,见大家都忙活着,无人注意,偷偷拉过他的手,在他手掌蹭了蹭,留下一个温柔的吻,秋水天眸中骤然一亮,嘿嘿傻笑,在她耳边低语,“阿懒,我喜欢你!”
云韩仙浑身一震,泪已盈眶。
步入棋局
秋水天年轻力壮,身体恢复力惊人,加上乐游留下的良药,伤口很快就结痂了,经过两三天奇痒无比的煎熬,终于可以像往常一样,痛痛快快地泡潭子。
为他擦了几天药,云韩仙的懒脾气又开始发作,凡事都撒手不管,一心一意地钻研兵书。
从《孙子兵法》到《李卫公问对》,藏书楼所有的兵书她都已看完。
她读得非常细,每一字每一句每一个策略都要斟酌良久,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满书院求教,从不以此为耻,好在书院的学风颇正,夫子们之间经常交流讨论,并无藏私之举,云韩仙很快便整理出好几本厚厚的读书笔记,要秋水天逐字逐句看。
用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形容秋水天一点不差,他从小宁可学武劈柴,也不肯乖乖呆在学堂上课,要不是方丈强压着他读书认字,只怕到如今连自己的名字也写不全。
好在武举并不要求文试,方丈对他也不过于强求,只盼着他能在武举中夺取功名,尽快挑起大梁。
秋水天万万没有想到,云韩仙几本厚厚的读书笔记是为他所写,又是感动又是为难,硬着头皮看了两天。
云韩仙写得虽然直白,却如强效迷魂药一样,一沾上就眼皮打架,他苦不堪言,一找到机会就偷溜出去,把个云韩仙经常气得上窜下跳。
八九月是学生放授衣假的时候,学生们大部分已经回家,不愿回去的学生绝大多数今年深冬要参加考试,吕山长亲自指导大家备考。
云韩仙乐得清闲,回去正经监督起秋水天的课业,把个秋水天吓得头皮发麻,一看到她就如见到猫的老鼠。
然而,就是在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中,云韩仙渐渐发现,或许是因为在与猛兽的周旋中长大,又或许是因为从小练武,秋水天有无比敏锐的判断力和观察能力,或者说,他有近乎恐怖的军事才能。
明明他没有看过的书或著名战例,只要她将双方情况列出,他就能举一反三,条理清晰地分析出作战方略,不管是以少胜多或分割包围、远程奇袭还是佯退诱敌,他无师自通,次次皆能立于不败之地。
看到心上人的能力超群,云韩仙喜忧参半,他个性耿直,血气方刚,若藏于山林也就罢了,若战争年代也就罢了,可现在是和平年代,需要修炼的是内敛之功,需要心计与别人周旋。
因为他比自己懂得更多,用得更好,她放弃与他探讨兵书上的问题,见缝插针找一些佛经佛理来讲,想让他平心静气,行事多多思考,懂得忍让,谁知不说还好,这一来他更把她当成唐僧,一听到紧箍咒就头疼,避之惟恐不及。
放假第三天,云韩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饿得眼前金星乱转,晕乎乎爬起来,摇摇晃晃摸到门槛上坐下,见到处都静悄悄的,心知那家伙又瞅空子跑了,气得眼前星星更多更亮,托着下巴看了会天,又热又饿,实在受不住,到水缸舀了瓢水洗脸,手一软,水全倒在身上,淋了个透湿。
乐乐抱着个大西瓜进来,见她一身狼狈,笑呵呵道:“韩夫子,少爷要我送西瓜来,刚从潭子里捞出来,凉沁沁的呢!”
云韩仙叹了口气,秦水浔和乐乐一直以来对她照顾有加,让她真有些受宠若惊。
乐乐从厨房里拿出刀,随口道:“我刚才拿西瓜回来的时候碰到秋教习,他带着小江小海,说是要打野兔子,晚上给大家开开荤。
我们这些天伙食真好,前两天那头野猪还没吃完呢!”
云韩仙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把西瓜当秋水天的肉啃,乐乐见她吃得杀气腾腾,皱眉道:“夫子,西瓜味道不好吗?”
云韩仙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称好,乐乐也高高兴兴坐在门槛一起吃,两人吃完西瓜,乐乐突然幽幽叹了一声,“少爷每天心事重重,现在都不大理我。
秋夫子,你说他是不是嫌我除了吃什么都不懂?”
云韩仙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吃吃笑道:“我倒有个好办法,试试他是不是嫌弃你。”
乐乐眼睛一亮,云韩仙扯过她耳朵,“我们到寺里去,骗几顿斋饭吃。”
一会,云韩仙和乐乐出现在寺里,乐乐还背了个硕大的包袱,里面有点心、水囊、云韩仙的书,敢情乐乐是被云韩仙骗来当苦力的。
云韩仙先拜见过方丈,一本正经道:“近来娘亲经常入梦,要韩仙积德行善,韩仙不知如何是好,想为寺里抄写经书,一来偿母亲心愿,二来谢方丈搭救之恩。”
方丈正是求之不得,把两人引入禅房歇下,亲自把两人带到藏经楼。
乐乐还是孩子心性,磨好墨之后就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翻出一些武学典籍比划,一边对云韩仙吆喝,“我这个姿势好不好看,像不像武林高手?”
云韩仙的娘亲信佛,抄写佛经本是她过去经常做的事,她的一手好字也是因此练得。
她边抄边默念着,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乐乐玩累了,蜷缩在她身边沉沉睡去,她含笑在小家伙的额上轻点一笔,把抄好的经卷整理好,一一装订成册。
一片静谧中,时间悄悄流逝,一转眼天已黑了,方丈带着两个小和尚送来斋饭,盘腿坐在一旁看两人吃完,沉吟道:“韩夫子,你看让阿天参加今年的武举考试如何?”
即使做好准备,云韩仙心里还是微微一颤,她知道,自己好不容易逃离那人的掌控,不愿意破坏这难得的宁静生活,不愿让他参加科考,甚至不愿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京城是虎狼之地,官场更是个泥沼,秋水天没有办法和那些牛鬼蛇神斗法,到时候只能跌得满身伤痕,甚至葬送性命。
然而,这是他的理想,也是方丈甚至书院众人的理想,如果秋水天成功,书院的名声将会天下传扬,更何况,秋水天本领超群,拿下武状元如探囊取物。
她强笑着点头,“大师有什么要交代的,云韩仙一定做到!”
仿佛看到秋水天成为武状元后的勃勃英姿,方丈眼中大放异彩,哈哈大笑,“无妨无妨,他最听你的话,你陪着他练习就能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