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富家公子哥抢着买单,几个人自然是乐不支,又招呼伙计叫了几坛好酒,刘景珉也不在意,摇着扇子在林师身边坐下,问:“可都听清楚了?”
林师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但也不至于失态,他点点头:“嗯。”
刘景珉:“有什么想法?”
“西北一事,事态复杂,我不好评判,但他们所说的张半仙,此人,身后应是有他人相助。”
刘景珉“嗯”
了一声:“不谋而合。”
“你的想法?”
刘景珉摸着扇柄上的雕花:“长安城,最不缺的就是权贵。他有权贵相助,但是哪种权贵”
林师问:“何种权贵?”
“自然是有好有坏。”
林师勾勾嘴角,看向刘景珉:“你这身行头,倒是叫人觉得你也算半个权贵。”
刘景珉一仰头,笑道:“那我必定是好权贵。”
玩笑毕,林师收了笑容,向城门的方向望去,天边是连绵青山,与悠悠白云相称。他叹了口气,心想,从岭南到长安,跨度半个疆域,事关天文道的流言未免传得有些太广了,这流言,究竟是从岭南传往长安,还是从长安传至岭南呢?
又或者,这古怪流言在追着他走?
孟清会客
两人正出神之际,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小兄弟。”
先前的那桌人中有人招呼他,刘景珉转头看一眼,是知晓天文道些许,自称朝中有为官表叔的那位,“在下孟清,可否有幸请二位晚些来家中一叙?”
后桌有人哈哈笑他,“老孟真是读书人啊哈哈哈哈,现在来留着那种书卷气。”
“嗐,我们里面可不就他最文雅,喝个酒还要个杯子,哈哈哈哈。”
孟清红着个脸,朝后面轻斥了两句。刘景珉背手看向林师,微挑眉,意思是看他的主意。
林师挽手回了礼:“晚辈林师,孟公子盛请,却之不恭了。”
夜色以至,初夏微风拂过,吹散了京中的热气;繁星缀于夜幕,随风闪烁。倘若还在山中,林师定会趁着此刻冥神打坐,听竹林沙沙作响与鸟鸣雀啼;若是再早些,师父未闭关,师妹也还未下山时,师父会在院中沏上一壶好茶,坐在他那老得不成样子的藤条椅上,叹上一句:“何乐哉!”
奈何如今身不在山中,人也不似少时,眼下林师并没有心思邀月赏景,他同刘景珉约定的时辰已经到了。
刘景珉此时换了一身行头,换下白日里那身金线暗纹的招摇行头,着了一身黑衣。可趁着光一瞧,依然有隐隐灵光之感,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反观林师,依旧是初至京城时的那身白衣袍,早晨那梳得完好的发也有些乱了,未束拢的发丝随着风被吹得摇曳。
二人站住一处门房前,有些用旧的灯笼忽闪忽闪的,院墙甚至没有一人高,探头一瞧,便能瞧见院里的模样。
刘景珉探着脖子往里望望,没瞧见院里有人,转头看向林师:“这便是那人的住所了。”
林师自小便听师父念叨长安城是个礼数颇为繁琐的地方,他人院内不可乱瞧,他为难地看着一旁跃跃欲试的刘景珉,便是有些犹豫:“如此拜访,可是有些唐突?”
刘景珉笑道:“这位孟兄有心与你我结交,想必是不会介意的。”
院子并不狭小,但有些破败,院中枯枝堆积,草木旺盛,似乎是很久未有人打扫了,有股湿霉气。院中屋子亮着灯,里面传来饭菜的香味,和有人走动的声音。刘景珉同林师对视一眼,扇了扇折扇,高声:“敢问孟公子在?”
脚步声一顿,而后急促起来,白日里见的那位孟公子孟清小跑着来,朝前挽手作礼:“刘公子,林公子,里面请。”
入门一张桌,桌上是色香味俱全的小炒,四周家具不多,孟清看着二人,有些尴尬道:“寒舍简陋,让二位见笑了。”
“哪里。”
林师轻声道,“耐得住清贫,实是品质难得,林某敬佩。”
孟清不好意思地笑笑。
刘景珉看了眼林师,道:“孟公子诚心,一眼便能看得出,又谈何简陋与否。再者说家中小炒本就飘香,若是些似廊下食的东西,反倒是让人吃不惯。”
这人客套间也不忘贬低一下朝官,林师瞧了刘景珉一眼,心中无奈。
孟清长舒一口气,笑道:“二位不嫌便好。”
桌上有清甜小酒,炖鸡香而不柴,青菜清而不寡淡,虽比不上京中名厨,但只要入口一品,便知是花了心思做的。
做到如此,林师不免有些触动。
“白日里听说公子二人在打听天文道的事。”
孟清斟了酒,“我正巧知道一些。虽说我提过坊间流传,天文道和十年前一役有关,但其实天文道这个组织,许多寻常百姓是不知道的,更别提那一场西北仗了。我是凑巧家中表叔曾在朝廷任职,二东子是从张半仙那里听一嘴听来的,张半仙,就不知从何得知了。”
孟清干笑两声,“大概是夜观天象罢。”
刘景珉也不同他客气,坐下来,双手捻杯,呷了口酒:“那天文道,你知道多少?”
孟清靠在椅背上,双腿相叠,十指收拢,有点正襟危坐的意思:“我知道的倒也不多,只知天文道原本是一个朝廷组织,常人不知它是何时被建立的,听说它集结了天子信任的文臣,武将,以及郎中与江湖势力,曾是天子维持四方势力稳定的左膀右臂。”
刘景珉放下酒杯,眼中看不出情绪,评价道:“如今支离破碎,各散四方。”
他又追问:“你之前说的那场仗,未载入史册,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