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抹了目光所及处,最后一个蛮子兵的脖子,抬头看天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号角呜呜声,紧接着是人群的欢呼声。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叶语安不明白眼前的情况,她随便从身边抓了个小将士,皱着眉头问:“这是怎么了?”
“听不懂啊?你是新入队的吗?”
小将士拿右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血,抹得更花了,他高兴地大声道,“这是收兵的号角哇!”
西北军没有追到边境线外二十里,他们甚至没有追出边境线,这支突厥骑兵的首将就已经被刘景珉和廿信合力斩于马下。本就四散奔逃,至此又群龙无首的突厥队阵成不了什么气候,被势如破竹的西北军打得四散奔逃,很快就悉数歼灭了。
此战阿史那铁骑不仅没有从西北军手中夺得一米一粟的粮食,甚至致使自己元气大伤,大将折损,骑兵受创,回城后的营帐内,李自离同徐军师商议后得出结论,今年冬天,甚至此后半年内,突厥蛮子的骑兵没有再与西北军一战的能力,边境安定些时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刘景珉正躺在床上,被吴军医按在床上换纱布。他倒吸一口冷气:“嘶——疼疼疼疼疼,轻点!”
叶语安一脸无语地站在墙角前,双手举着她的剑,举过头顶,腿上扎着马步。此时她满腔愤愤无处可发,恰巧林师出去了,就敢冲着刘景珉一人发了,冷哼了一声:“哼,少喊一个字就疼死了,一个大男人这么矫情。”
她出城时知道林师就在城楼上看着,偏偏忍不住回头看那一眼,那一眼就撞上了林师的目光,她当时梳着男式发髻,一身同西北军士大差不差的黑衣,因此并不觉得林师认出了她,也就撞上目光时咯噔一下,后来没往心里去。
显然她低估了林师的敏锐度,和对她的了解。
哪知道刚回城,偷偷溜进西支帐时就被林师逮住,一进门,见被廿信亲自护送得伤员刘景珉也待在这一间屋里,她随手摸了张椅子,还没坐稳,就被师兄拿随手的废旧药单狠狠地敲了一棒。
“哎呀!”
林师脸色少有的严肃,质问:“去哪了?”
叶语安心中哀嚎一声完蛋了,一向和颜悦色的师兄这下是真生气了。她呃呃啊啊踌躇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眨巴着眼,讨好般小声说:“师兄你看到了”
刘景珉正趴在床上幸灾乐祸——他背上涂了伤药,上了绷带,只能趴着——此时一笑带着伤口也疼了起来,脸上的笑陡然变得呲牙咧嘴起来。正笑着,冷不丁也被气在头上的林师一视同仁地拿纸卷敲了脑袋,他被这一敲弄得一懵,忍不住“哎哟!”
一声。
这当头一敲他可受得比叶语安冤枉,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刘景珉捂着额头,抬眼看向林师,明明不痛不痒,却偏要一脸委屈相,说:“我可是伤员。”
“”
林师板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轻轻哼了一声,说,“一个个都不教人省心。”
叶语安可怜兮兮地被林师罚去墙角处顶剑扎马步两个时辰,并被要求许诺下次一定严守规矩,绝不乱闯祸。
林师在叶语安哀怨的目光中转身出门,刘景珉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以为他气还在头上,下意识就要爬起来追上去,被前来给他换药的吴大夫一个眼疾手快按回了床上,继续趴着。
吴大夫的无奈溢于言表,好心劝说道:“殿下,伤口要紧,不要乱动。”
于是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过了好一会,林师才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碗,碗里盛着青菜糊糊粥,他站在床前,蹲下,说:“给,你的病号餐。”
现在正是放饭的时候,支帐里的人比先前少了不少,小东也回家去了,帐内稀稀拉拉飘来饭菜的香味。刘景珉接过那碗热腾腾的粥,虽然闻着还不错,但一眼瞧去,里面只有青菜,一点肉腥味也没有,他显然带了点失望,笑嘻嘻道:“一点肉也没有,西北军不是充足补给?哪怕是非常时期何至于这么淡么。”
“生病了就要吃些清淡的来恢复。”
林师胳膊搭在床边,微微一笑,“不关西北军的事,这是我借了他们的伙房和食材做的。”
刘景珉愣了一瞬,随后端起碗来,一边说着“嗯嗯嗯好吃”
一边三下五除二喝光了青菜糊糊粥。
林师:“……”
略带鲜咸的青菜糊糊粥滑入胃中,给人暖乎乎,想睡觉的感觉,将吃空的碗碟递给来收拾的帮工,心满意足地趴在床上,闭上眼睛,刚哼哼两声,就感觉后背绷带处被指间轻轻地碰了碰,然后听林师问:“很疼么?”
他哼哼倒不是因为这个,纯属饭饱后的懒散样。不过既然林师问了,他也不介意卖个惨,于是拉起林师搭在床边的手,说:“疼哇,好疼。”
林师无奈道:“以后打不过就跑,不要硬抗。”
“…?”
刘景珉最听不得这话——是个男人都听不得自己被心上人低估——立刻要反驳,“谁说我打不过了,我可是把他一剑穿肠过了!他在我手下卑如蝼蚁!嗷!疼疼疼……”
说到激动处,差点又扯到伤口,眼瞅着吴大夫往这边来了,林师急忙嘴上说着“好好好”
,一边又嘱咐他安生待着。
幸好,亲眼目睹刘景珉被锤吐血的廿信,此时不在此处,没办法当场揭穿他。
刘景珉一连在床上躺了六七天。
廿信自打回了龙夷城就和李自离一起忙得脚不离地,上到长安那边的官员联络,下至安置流离失所的百姓,还要抽空来探望一下“光荣负伤”
的刘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