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相依为命
子淑快五岁了,要读学前班。
哥哥邵麟南就在青云一小工作。子淑读书的事,根本不用邵金南操半点心,子淑顺理成章就成了青云一小学前班的学生。
公安工作没有规律,早出晚归是常事,有时,几天也回不到家中,也是常事。
邵金南不能正常接送子淑的时候,哥哥、嫂嫂,就负责照顾子淑。侄女已读初中,闲暇的时候,也可以陪陪子淑。
邵金南的父母虽然健在,但年龄大了,手脚不灵便,要照顾孙女,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赡养父母,本是自己应尽的责任。可邵金南的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当中,不但在父母面前没有尽到多少孝心,连女儿子淑,也给哥哥、嫂嫂增添不少额外的麻烦,这令邵金南颇觉内疚。所以,他自己也特别注意,尽力抽出时间,照顾、陪伴子淑。
子淑虽然懂事,可毕竟是个孩子。到楼下和小伙伴们玩耍,常常弄得灰头土脸地回来。每天晚上,都得为她洗澡、换衣服。
租借的房间,太小,没有卫生间,更没有浴室,甚至也没有水管。要用水,得到门外走廊尽头的公共水管处取。
邵金南用一个电炉,把水一壶一壶烧热,倒进大塑料盆里,给子淑洗过澡后,把她抱到床上睡下。自己再将那大盆里的水,给子淑洗脏衣服。用热水洗得差不多了,子淑也已入睡。邵金南便抬着盆里的衣服,到门外走廊尽头的公共水管处,对衣服作最后的清洗。这样省力很多,否则,把水抬进屋里,洗过的脏水,又得从屋里抬出来,走到公共水管处,才能倒掉。
有时候,积攒的脏衣服多了,还要洗被子之类的,邵金南便用一个大包,将这些脏衣服、被子装好,带了子淑,直接到哥哥邵麟南家里来,邵麟南家中有洗衣机。清洗衣物,再也不用自己动手。
有一天,在办公室,邵金南无意中听到一个同事说,公安局某人买了新房子,想将家属区内的一套旧房子转卖。邵金南一听,立即找到要卖房子的这个同事,向他了解卖房的事宜。
公安局家属区在半边街,正处闹市当中,离青云县一小还挺近的,离菜市场也不远,地段相当不错。那个同事家境好,听他说起来,他不止一处房产。现在家属区内的住房,其实,他们一家早就没有住了,暂且借给一个亲戚的孩子住着,那个孩子马上就要读高三了,再住一年,便将房子归还。
邵金南与那个同事商议的结果,是邵金南预先付出两万元钱,一年后,房子交付时,再将六万的尾款一并交清,那套旧房子,大约有近五十个平米,就属于邵金南了。
邵金南把这消息告诉哥哥邵麟南,邵麟南觉得,挺不错。兄弟俩便立即凑钱,先把两万元交给那个卖房的同事。
还有六万元,得想办法在一年内凑齐。对邵金南来说,这是一笔巨款。哥哥邵麟南为他凑了一部分。父母那里,没有半点积蓄,不可能帮助他一星半点。
经济压力,有如山大。
父亲担心邵金南全身倒在哥哥邵麟南的身上,一切都依赖兄长,自己不想半点办法,不承担本该自己承担的生活压力,特意告诫邵金南说“俗话说,靠爹靠妈靠不着,靠哥靠嫂无下落。小时是兄弟,长大各乡邻。你自己要长刚立志,不能什么都靠着哥哥、嫂嫂。治屋不穷,卖屋不富。买房子是件大事,你肯定得过好些年艰辛的日子,自己要计划好,也要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为人要有自尊,不能哪个亲人对你好,自己有什么事,就都摊到那个亲人的头上。有古话说得好,冷来莫向灯,穷来莫靠亲。还说,久往令人厌,贫来亲也疏。一定不能把自己弄成一个人见人厌的屋棚鬼,到了哪家火塘边,人家给你点好脸色,便不识趣,不知进退,好吃懒做,最后,撵也撵不走。”
邵金南明白父亲的心意,父亲担心自己,过多地依赖兄嫂,失去了自己做人的骨气和自尊。因此,虽然哥哥、嫂嫂对邵金南父女俩异常关心,但不到万不得已,邵金南不会把子淑托付与兄嫂,徒增他们的负担。在金钱方面,邵金南也同样如此,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开口借钱。
赡养两个老人,本该兄弟俩共同承担。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责任和义务,都是哥哥嫂嫂承担了,这一点,邵金南已经问心有愧,哪里还有脸,动辄就给哥哥嫂嫂增添负担。
万幸的是,子淑从不淘气,非常乖巧听话。在家里如此,在学校也如此。转眼就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子淑进了青云一小的重点班。这当然全凭哥哥邵麟南的关系。教子淑的班主任和数学老师,都是哥哥邵麟南的好朋友。
子淑做作业非常认真。根本不像有些小孩子,需要家长不断督促,甚至得威胁体罚,才极不情愿地完成。在完成家庭作业方面,子淑从来不用邵金南担心。生活方面也是如此,子淑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学会了煮饭、做菜,简单的油炒饭之类,她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有时候,邵金南工作得太晚,回到家中,现子淑已经自己做了油炒饭吃了,作业,也已完成,将本子整整齐齐地放在小书桌上,还留下一张字条,告诉爸爸,她已经吃过饭了,要求检查完作业后,记得在作业本上签字。
后来,邵金南回家晚一点,就会觉,子淑已经把饭都煮熟了。
好些孩子,读初中、甚至高中,家长都还在接送。每看到这种场景。邵金南就觉得愧对子淑。子淑读小学二年级时,邵金南就没有天天接送了。只有时间宽裕的时候,才接送女儿。
更令邵金南倍觉宽慰的一点是,自从梅素把子淑送到公安局,叮嘱女儿不要再回到她身边生活以后,梅素仿佛人间蒸了一般,再也没有露过面。不像有些人,夫妻分居后,为看望子女,或者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得经常见面,一见面,动辄就要吵架,闹得不可开交。
梅素从来不会来看望子淑。子淑也从来不会提及梅素。“妈妈”
这个词语,似乎从子淑的世界,被人给无情摘除了。再也不见半点影踪。
有一天,邵金南正在办公室忙碌,接到子淑打来的电话“爸爸,家里面没米了。我做不成饭。”
听到女儿可怜兮兮的声音。猛抬头,看见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七点过,自己写材料太专注,已经忘却时间,忘却饥饿。可女儿还小,哪里能让她跟自己受这般苦。
“子淑,对不起,爸爸太忙,忘记买米了。这样,你先到楼下那家饭店,就是以前我下乡时你赊东西吃那家饭店,再给他家赊一碗米线吃。爸爸一会儿回来后,马上去付账。”
强烈的内疚和自责,灼烤着邵金南。他匆匆写完材料,急忙往家中赶去。
有个周末,邵金南在沙上醒过来后,觉得头疼欲裂,全身酸软无力,难受极了。“肯定是感冒了。”
昏昏沉沉中,邵金南暗自想道。天色已经大亮,也不知子淑吃过早点没有?邵金南费力地转动脑袋,想看看子淑,有没有在做作业。
小屋里的书桌空荡荡的。
子淑的床铺,蚊帐还拉得严丝合缝。
“噫,这孩子怎么还不起床?”
邵金南满心疑惑,转头看看窗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已到了上午十点过了。邵金南有些生气,子淑从来不睡懒觉,今天怎么这个样子。他正要唤子淑。却听到了子淑的呻吟声。
邵金南吓了一大跳,一翻身,就想起床看看。子淑究竟生了什么事。
不料,邵金南病得可不轻。翻身起床时,却一下子摔下沙。跌到了地上。这时,子淑的呻吟声,变理更加清晰了。
邵金南连滚带爬,扑到子淑的床边,掀开蚊帐,见子淑小脸烧得通红,像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正痛苦地哼哼着,呼出来的气,热哄哄的。邵金南伸手到子淑的额头上一摸,吓了一大跳。子淑的额头,竟然像火炭一样滚烫。
邵金南“嚯”
的一声,一下子站了起来。自己的头疼,全身酸痛,浑然忘却。他迅给子淑穿好衣裤,又找了一件厚实的衣服,将子淑包裹好。找出自己的警察证。背起子淑,就往楼下跑。
万幸的是,楼下不到五百米,就有一家防疫站的门诊。邵金南和子淑租借的房屋隔壁,就住着一个姓吕的医生。邵金南心急如焚,背着女儿冲进门诊室以后,觉值班医生,正是隔壁的这个姓吕的中年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