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云念根本什么都不懂。
屋子里忽然想起云孟齐惊慌大喊的声音:“乖宝,乖宝?云念!?你别睡啊乖宝!”
叶菲芸浑身一颤,歪歪倒倒地奔上前去,和丈夫一起查看儿子的情况,然后慌慌张张地喊:“张妈,快,快打电话!”
张妈像是已经在云家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形,虽也有些慌乱,但到底比云孟齐还有叶菲芸面对亲生骨肉出事要镇定,翻出号码去给赵医生的办公室打电话通知情况。
见此情形,龚炬一家人早已噤若寒蝉,后悔今天找上门来咄咄逼人。叶菲芸和云孟齐有个身娇体弱完全禁不起刺激的孩子,他们早就知道,怎么偏偏今天被他们给刺激得犯了病,这要是有个好歹,往后生意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怎么做人。
和他们一样出神的,还有一个周行砚。
周行砚怔怔地站在那里,因为一切都生得太快,起初,他甚至很荒唐地以为云念是在按车上计划的那样,代替他来装晕。
然而云家所有人,除了他,都像是排练过无数遍一样,在经历最开始的慌张以后,都各自做起该做的事情,张妈去打电话,叶菲芸去开窗通风,云孟齐在给云念拿吸氧机,陈叔把车开到门口……
此刻他意识到自己仍然是被排除在外的外来者,他依旧没有融入云念的生活,甚至没自己以为的那么了解云念的一切。
挑剔又任性的云小少爷,醒来后如果知道这一幕,会不会记得责怪他,到现在都没有学会照顾人。
第25章
◎“可是我不想等下一次”
◎
云念醒过来时,又回到熟悉的地方,医院的病房。除了家,他住过最久的地方就是这里。
最近他又要一直住在病房,他猜得没错,云孟齐和叶菲芸根本不放心让他这么快出院,而且这次赵医生也说最好住院观察久一点。
云孟齐和叶菲芸把手头的工作都停了,在医院守着云念整整两天,两个大人连饭也忘了吃,觉也忘了睡,一动不动盯着病床上的孩子,怕一眨眼就消失。
第三天,云念看起来精神好转了些,会和云孟齐撒娇了,两个大人这才渐渐放心,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将云念拜托给赵医生,然后离开医院去紧急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赵医生是看着云念长大的,从那么一丁点大的小孩,一点一点磕磕绊绊地艰难地长到现在。从医这么多年,他见过很多和云念一样情况的小孩,都没能坚持下来,被父母亲友提心吊胆地呵护,最后还是一夜之间就永远地离开人世。
有好多次他也以为云念不行了,尤其是这次,但第二天还是等来云念睁开眼睛。
他在病房里陪云念说了会儿话,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了,但外面天色还是阴沉沉的,今天的天气实在不怎么美好。
刚要问云念饿不饿,病房的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周行砚站在门口,与赵医生对视一眼,然后立刻挪开眼去看云念,云念靠在床头玩赵医生带来的游戏机,比起昨天,精神确实好了一些,但是脸色依旧糟糕,嘴唇像失去了血色,显得这张脸上的一双眼睛更加出彩,清亮得像雨后的清澈湖面。
云念听到动静,也抬头朝他看过来,眨着眼睛,目光缓慢游移在他脸上,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走神。
过了一会儿,像平常一样说道:“周行砚,愣在那里干什么,抱我去窗边。”
周行砚微怔,听着这句话,心里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床上病恹恹的少年已经开始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态:“怎么还不乖乖过来。”
赵医生瞧着这一幕,忍不住翘起嘴角。
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云念差使身边人,比起很多自小受病痛折磨逐渐养成乖戾性格的孩子,云小少爷这样已经很令人欣慰了,娇纵些而已,宠着就是了,相信在云孟齐等人眼中,怕的不是云念骄横娇气,而是更怕有一天想被云念差使折腾也再也没有机会。
赵医生脑子里想了些有的没的,站起来摸摸云念毛绒绒的脑袋,温声告辞:“那我就先走了,接下来你这个哥哥陪着你。”
云念此刻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周行砚身上,心不在焉地挥挥手:“赵叔叔再见。”
然后继续紧盯着周行砚。
周行砚和离开病房的赵医生擦肩而过,来到床边,把张妈熬好的汤打开,轻声劝说:“先吃点东西吧,快到中午了。”
云念自己掀开被子,光着脚就要踩上地面,周行砚眼疾手快地将他拦腰抱起,及时阻止了他的脚尖与地面相接触,在屋中张望了下,然后抱着云念来到窗边,将他小心翼翼放在沙上,又拿来一张厚厚的毯子,将他裹紧。
云念总算称心如意,仰脸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胸有成竹地说:“今天会下雪。”
那双雪嫩柔软的脚刚被周行砚藏进温暖的毯子里,又从里面钻出来,垂在沙边,自在得意地晃来晃去。
这副场景在周行砚的眼前生过很多遍,恍惚间让他以为这还是入冬以来待在云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