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暮自一身皦玉色缠枝莲纹交领窄袄,底下是云峰色撒花千褶留仙裙,胭脂色披风长至脚面,一圈暖红色绒绒细毛笼住她细细的脖颈,更衬得她面如白玉。腰间蜜色的绦带细细编成倒垂莲瓣形,汇聚尖顶之处缀着用莹白珍珠串成的流苏,衬得腰肢细盈。
她的颜色出众,在湖州城中也因此有些名气,所以刚才严家的马车刚刚停下,四面八方的目光就已经往这边汇聚了。
看到一开始下来的是严安秋,有些只听过严暮自名头的人还暗自道,果然三人成虎,什么天仙似的人物,不过是个有些颜色的娘子罢了。
眼下严暮自一下来,这才心下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正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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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严暮自走到内轿处,她的继母柳氏早已经将炸毛的严安秋给叫住了,眼下严安秋乖顺站在圆脸慈目的柳氏身旁,与先前的气焰截然不同。
柳氏见严暮自过来,仿若不知道先头严安秋在车里与她的官司,一派祥和柔声道:“媏媏,今日来的人多,温府的内轿不够用了,你先与你姐姐将就着坐轿先去,我随后就到。”
她说得一脸真诚,圆脸上一团和气,严暮自却不接她的茬。
她先是垂眉低眼,片刻抬起之后眼眶之中似有弱红,水汽盈盈,右眼眼尾的泪痣都显得可怜楚楚。
“母亲先跟二姐姐进去吧,刚才……在车里……总之母亲先与二姐姐进去吧,总归是没有女儿先行的道理。”
她道。
先头严安秋下来呵斥下人的跋扈样子被不少人看见了,眼下见美人西子捧心,泫然欲泣。
虽然话未说全,却引人对她在车内的遭遇有了不少联想。
柳氏见旁边已有人侧目,渐渐议论起来,脸色未变,只是闻言点头,拉着严安秋先是上了温府的内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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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暮自领着翠圆并朱果远离了人群,站在垂花檐下的莲纹影壁旁等待内轿。
朱果忿忿不平:“东院那位倒是脸皮厚,还想着挖坑让娘子跳呢。”
“都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些做小伏低之后反咬一口的招数。啧,毫无创意。”
严暮自与刚才温顺美人的形象完全不同,背着人撇了撇嘴,嗤道,“我这一招叫做借力打力吗,你家娘子长得好,说什么没人信?”
她捏起拳头,佯装揉眼,捏着嗓子道:“嘤嘤嘤,切,示弱,谁不会?”
说话间,她用披风掩住行迹,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两个用棉布缝成的针脚细密的布袋,丢给朱果:“出门时石灰袋放多了,在车里就把我热得慌,你先去背人的地方丢了。”
翠圆道:“放在娘子身上也不碍事……”
严暮自摇头:“不行,待会儿到了里头脱去外袍怕是要显得腰粗。”
翠圆想到诗会之上会有炭盆,严暮自的身上的衣服还被自己缝有保暖的石灰袋,这才点头让朱果去丢。
严暮自与翠圆还在廊下小声说着话,朱果已经走出垂花门,见墙角处有个灰桶,左右看了没人往里投去。
谁料拐角突然走出一人,石灰袋失了准头径直砸向那人的袍脚,来人身手敏捷,避开了石灰袋。
朱果嘴角一抽,赶紧一溜烟跑过去弯身拾起丢进灰桶。
朱果低头连连大声告罪:“我家二娘子让我来帮忙清扫,不想惊扰贵人了。”
墙内的私语因为朱果的声音戛然而止,朱果便知道她们知道这边有人了。
她像个恋着壳的乌龟,垂头缩着脑袋,唯恐被来人看到脸,远远告罪完后又是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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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暮自拉着朱果往内轿处走,小声道:“是谁?”
朱果得意道:“我压根没抬头,跑得又快,没看着是谁,但是他们一定也不知道我是谁。而且……我报的是二娘子的名号。娘子不必担心。今日知州府上几十个二娘子,天王老子来了也分不清。再说,二娘子的人的事,与娘子何干?方才我在外面,听不清娘子与翠圆姐姐的话,娘子只管把心放肚子里便是了。”
严暮自点点头:“快些快些,今日早起练了许久的身体,眼下正是最佳,赶紧去找傅郎君。”
说着,脚下加快,上了内轿往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