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天没说话,然后抬起眼睛,问:“先生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谢祁年如实说:“我昨天看到了你手机里的消息,网上的帖子你不用担心,已经处理好了。”
简遥撂下眼睫,垂头看着手里的照片,沉默一阵,说:“这三个人里有催债的人,我之前见过。”
“但是我有给我妈打钱,让她还账,他们怎么会说没收到呢,而且竟然直接过来找我了。”
这本来是个很简单的问题,简遥以前有时候会感觉到无助,最近他在影视圈的待遇变好,这种无力感逐渐消弭,他觉得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就能把钱还完了,没准还能余下不少。
现在这种情况是完全没想到的。
谢祁年望着他很久,伸手握住了他垂下来的手,很耐心也很温柔地说:“别着急,或者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简遥有点慌,也顾不得解释太多,打了电话过去,对面没有人接听。
他打了几遍,依然如此。
他恍然无措地想了片刻,转而给讨债的公司打了电话,那边接得倒很迅。
“呦这是看到闻了,终于想起我们来了?”
简遥问:“你们为什么会说没有收到钱?”
对方说:“你以为我们闲得造谣吗,你妈妈很久都没有还款了,人去楼空玩失踪,否则我们怎么会找上你?”
简遥懵住了:“人去楼空?”
对方继续:“这个该我们问你吧?”
简遥咬唇不语,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完全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他挂了电话翻手机找了很久的联系方式,终于翻到了姑且能称之为邻居的人,至少他现在要知道家里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他记得上次给妈妈打电话,那边就没有接。
“你是简遥?”
电话里的人很诧异,语气里尽是难以置信。
简遥拿着电话仔细问了一遍,又反复确认:“你说我妈妈生病去了医院?”
“对,就几个月前,我们正好看她出门,问了一句,其他人我们也没说,就等你来的时候告诉你,还以为你没有我们家电话。”
谢祁年离得近,依稀能听到听筒里的声音,他查了那家医院的地址,辛苦颜熏把车开到一层。
简遥不可能放心家里人一个人呆在医院的。
谢祁年要来抱他下去,简遥想了想外面还有其他人在,就拒绝了,谢祁年就背对他说:“上来。”
简遥一愣,先生这是要背自己?
谢祁年并没有给他其他选项,幸亏医院里人很少,连电梯里也只有他们两个,简遥趴在谢祁年后背上,觉得自己此刻像个小朋友。
他小的时候,也希望爸爸妈妈能背自己四处玩,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有人接送,也有人疼,屋子里很空,只有邻居家的录音机开得很大声,每天都放歌,时间长了,他也会跟着哼两句,晚上一个人在家害怕,他就唱儿歌给自己听。
他的妈妈也不是不关心他,至少在琢磨钱的时候,会问他生活费够不够花,学费交了吗,如果他说没有交,她还是会留点钱的。
还没丧心病狂到歇斯底里的地步,没有把他卖掉,也没强制要求他辍学打工。
“为什么还要认她这个母亲?”
上学时班主任问过他这句话。
简遥记得自己回答的是:“因为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就算再坏,也要珍惜。
他们在病房里见到了简母,不是大医院,消毒水味道很重,好几个人住一间,年龄都很大了,也不认识简遥和谢祁年,只看他们穿得好长得也不错,感觉和这里腐朽病气格格不入,上下打量他们好几眼。
简母在最边上的床位上,医生说,重症后期,能多熬一天是一天,不建议再做手术了。简遥眼神迷茫,简母和他记忆里的样子没法重叠到一起,甚至连称呼都叫不出来。
谢祁年拍了拍他的后背。
简母和简遥的视线对上,颤了颤,枯槁的面容上毫无光彩,嘴唇微动说不出话来,谢祁年替简遥拉了一把椅子,把空间留给他们,自己出去等了。
在路上,简遥三言两语勾勒出自己的童年,和谢祁年设想得差不多,像株生命力顽强的小草,努力在阴寒寂寞的角落生长着。
谢祁年的童年也很孤单,只是简遥描述的生活里多了恐惧,好像第二天屋顶就要塌下来了,生活摇摇欲坠。
简遥很多次在他面前提起「要更努力配得上他」,这个想法如今有了出处。
他们在医院里留了一整天,谢祁年不知道简母跟简遥说了什么,看他们母子相处,会幻想如果简母能克制住自己,也许两人会过得很幸福。
谢祁年不肯自己回去,坚持陪着简遥,他们在旁边要了陪护床位,医生好说话,也没那么正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同意了。
晚上,趁着简遥睡着,简母拉住谢祁年,小声问了句:“你是不是小遥的男朋友啊?”
她迟疑了下,压低声音:“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谢祁年:“您说。”
简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塞给谢祁年,说:“这是遥遥给我打的钱。”
谢祁年一滞,钱还在简母手里,怪不得讨债的人没有拿到钱。
简母说:“我这一年东躲西藏,那些要债的人找不到我,我还了几钱,后来身体不好,想拿这钱来治病的,到了医院,医生说治不好了,我想着总不能把钱给外人,就给遥遥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