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霍赟没有半分责怪她的意思。另一只手按在腕表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完全覆盖住表盘,令人无法窥见时间流动。
相对无言良久,还是他主动道了“晚安”
,为她错开另一条路。
又平静告知,“他在露台等你。”
注视别人的背影并非易事。
尤其是当你意识到,那个人正在渐渐溶入没有出口的夜里。
时闻看着看着,忍不住叫了他一声,“阿赟!”
霍赟停下,没有迟疑地,回头寻她眼睛。
“你——”
时闻的音调有点晃。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月色隐没的天空,星群闪烁,发出的光却不够亮。夜晚趋近于一道精致的灰。
在望向霍赟的背影时,时闻不知怎的,总有种色彩正在从他身上缓缓剥落的感觉。仿佛这道灰格外沉郁地落在他身上。
他静静地站在那儿,读着她的眼神,等着她跟他说话。
等她再跟他说一句话。
他们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时闻心口微窒,思绪翻来覆去,终究还是低低化成一句用旧的话,“好好吃饭,阿赟。”
霍赟笑了。
潮水撞碎在岸上。
充满浪漫主义氛围的露台,拥挤着不同明暗深浅的绿,犹如博纳尔画布上的颜料。
花朵在这里是稀客。
饱满紧固的叶,才是这里的绝对主角。
它们野蛮地侵占花的视觉中心位置,呈现出一种结构上的生硬。以一种奇异的淹没感,表达植物的恣意与温柔。
霍决倚在一丛贝拉安娜绣球旁边,花与叶皆潮湿地绿着,灰白烟雾一上一下沉浮。
“只抽了半支。”
霍决举起双手,没什么诚意地解释,“没过肺。”
时闻冷冷看他,“你就这么想把手废了?”
他左手创口还没完全愈合,医生千叮万嘱,一定要严格控制烟酒摄入。
霍决掐了烟,半真半假“嗯”
一声,“讹你一笔大的。”
时闻转身就走。被他一把拉至身前,虚虚地揽着。
“知错了。”
还笑。
靠近了才发现,从这丛贝拉安娜绣球的角度,可以非常清晰地看见吧台的情形。
——他看见她跟霍赟了。
最后她远远对霍赟说的话,大概也听见了。
时闻沉吟半晌,“阿赟找你聊了什么?”
“你猜。”
“少玩无聊把戏。”
“怎么猜都不猜就讲难听话,你不是应该很了解他?”
“爱讲不讲。”
时闻忍不住要挣开。
“没讲你坏话。”
霍决垂眼笑笑,握住她的手心不让动,“没提你。是不是好失望?”
时闻表面翻了个白眼,暗地里松了口气。
倒不是因为什么提没提她,而是霍决神色如常,不像刚刚听过什么惊涛骇浪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