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在暖炉上热了热冷掉的茶水,走到他的身边,茶碗好烫,她忍不住摩挲小手,指尖一片红色。“王爷有心事吗?”
轩辕睿闻到此处,蹙眉瞥了她一眼,见她沉敛地垂着小脸,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一些流言蜚语罢了。”
他一句带过,紧紧握住那刚热好的茶杯,似乎感觉不到那温烫的温度,他的俊颜上写满了不耐,跟往日温煦模样相差甚远。“爷。”
从门外走进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他是轩辕睿的心腹,琥珀在府里见过数次。她主动退后,恭恭敬敬。“流言怎么样了?”
轩辕睿抬头,不冷不热问了句,他的声音不再温暖,相反,有些沉重。男人沉住气,低声回应,表情也不轻松。“找不到散播流言之人,所以,这两天不单没有控制住,相反,坊间说的话,更难听了——”
“说。”
轩辕睿下巴一点,脸色没有丁点笑容,琥珀望着,突然觉得不太好过。“人们都说,睿王妃出嫁那天,早就被强盗侮辱了身子,否则,强盗不会放她独身逃走到睿王府……那强盗的目的很明显,是劫财又劫色,得了个大便宜……”
下属不太熟练地修饰着不堪入耳的传闻,但无奈这些话,还是惹怒了轩辕睿。“混账东西!”
轩辕睿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俊颜冷凝,下颚紧绷着。他的反应,吓坏了她,她手中斟茶的茶盏,蓦地一滑,摔到她脚边,上好的青花瓷碎裂一地。温热的茶水溅了她一身棉裤,她愣了愣,顾不得自己可能被烫伤,忙不迭俯下身,仓皇失措地拾起碎瓷片。但轩辕睿,连一眼都没看过来,他的怒气毫无消退痕迹,琥珀低着头,紧紧咬着唇。“爷,这真凶一天逍遥法外,王爷王妃的名声就一天无法洗清。”
男人沉声道,这话里面的意思谁都懂,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戴绿帽子,更别说血统高贵的睿王爷了。琥珀默不作声拾起?!侮辱睿王妃是表面,那些人是想要看他出丑!这般想着,轩辕睿的笑意猛地一敛,眸子散发出冷光。“还有,今日你所听到的,务必管好自己的嘴,别让王妃知道徒惹伤心。”
他衣袖一挥,再度坐入书桌前方的椅子内,这一句是命令。他怕王妃伤心难过,因为这些无谓的流言蜚语,会比刀剑都更加锋利。“王爷不必担心,谣言止于智者,终究会消失的。”
琥珀朝着他深深欠了个身,噙着笑意,淡淡开了口,“是真的,就是真的,是假的,也变不了真的。”
轩辕睿心一沉,猛地抬眼看她,只能捕捉到她端着水盆离开的背影,她刚才说的话好简单,却又——似乎藏着深意。这几天丫头很少开口说话,但为什么他觉得,她好似更加孤单了?!直到走出轩辕睿的庭院,她才倚靠着假山,慢慢放下手中的水盆,只有在无人看到她的地方,她才能正视自己的心。最近这几天,她在轩辕睿的身边,越来越奇怪了。他微笑温煦,谈笑风生的时候,她也可以什么都不想就这么听着看着,而他雷霆大怒的时候,她非但没有半点愉悦,相反,她也很难过。因为他的反应,真实却又尖锐,他对她说有多少女人因为失贞而自尽——她来睿王府的决定,是正确的吗?连她自己都开始动摇。她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她已经趁着午后红袖陪王妃出去散步的时候找过他们的房间,却是找不到一分蛛丝马迹。而该死的谣言,却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她的眼眸蓦地转深,猝然调转方向。暮色降临,韩王府歌舞升平,十来个身着红色薄纱舞衣的舞姬眉目春情,额头点缀着红莲花,粉色水袖在半空中旋转跳跃,仿佛赋予了生命一般艳丽绝伦。懒洋洋坐在正中的男人,一袭银紫色的宽大袍子,领口围着奢侈的白色皮毛,俊美容颜近乎妖艳,黑眸欣赏着跳舞的舞姬,薄唇扬起淡淡笑意。一左一右是两位青楼女子,约莫十六七岁,容貌姣好,替男人斟酒举杯,柔若无骨的身体几乎整个都要贴上去,那露骨情景看的堂下几个食客都移开了视线。指节轻轻扣着桌角,男人陷入丝乐的节奏中,自得其乐,一曲舞毕,他击掌称好,堂下顿时传来一片叫好声。夜宴之上,他先行离开,两个女子一手扶着仿佛微醺步伐摇晃的男子,不过五步,他蓦地挺直腰杆,推开她们,冷着脸稳步走向前。他没喝醉。女人们有些无趣,却又不敢跟上前去,这个男人实在太难捉摸,天晓得他身上那股子邪魅又冷冽的气质,对女人而言,是多么具有吸引力的秘药。房间里有人,南烈羲是踏入第一步就察觉到的,即使整个偌大的屋子里里外外,都没有星点烛光。“你来了。”
都过去半个月了,他倒是很想念她,他朝着黑暗中的某一个方向,开口,低低的笑声溢出薄唇。内室,在下一瞬变得亮堂。碎玉圆桌上的蜡烛,被人点亮,星火之间琥珀的面容,展露在南烈羲的黑眸之内,像是火光一样难以忽略的璀璨明艳。她撕开了人皮面具,长久不曾见到天日的面容更加苍白,在烛光照耀之下,近乎透明。虽然固执倔强的光芒在她的眼底跳跃,但她看起来多少令人心神愉悦,至少南烈羲是这么觉得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琥珀色的眸子内,有一片阴影,始终无法散开。“本王做了什么?”
他的表情不冷不热,明知故问,缓缓走向前去,身上的酒气很明显,扑入她的呼吸之内。“散播谣言到轩辕睿耳边乃至整个王朝的人,是你吧……”
她冷冷一笑,凝视着那张恶魔的皮囊,语气更加笃定了。“是你没错。”
南烈羲闻言,傲慢笑容浮现在眼底,神态慵懒,坐在桌旁,多少显得漫不经心。“他生气了?”
“你觉得你想看的这一场好戏,还不够精彩是不是?愚弄我还不够,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琥珀却很难咽下这一口气,眼底划过一抹凌厉,她几乎无法压下胸口的怨怼和怒火,脸色苍白如纸。“本王说的是——谣言?”
南烈羲的目光,蓦地转冷,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他一把扼住她的纤细手腕,掐的她生疼。而她不过是稍稍皱了皱眉头,又不怕死地瞪着他,她可是真的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