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要的,再说了,那个人,睿王爷也认识。”
南烈羲的薄唇边翻卷起一抹邪气的笑,他停下脚步,眼神突然瞬间锐利起来。“你说的人是……”
轩辕睿读着这熟悉却又冷傲的眼神,蓦地俊颜凝重起来,他不敢置信,眉头深锁。“她?”
南烈羲的笑意,变得微弱,恢复原初冷漠模样。一抹讳莫如深,在他墨黑眼眸之中,一闪而过。“是,她。”
皇宫花园。“皇上,先喝杯茶吧。”
宫人陪在皇帝身边,眼看着皇帝一下朝脸色就愈发难看,轻声说了句。皇帝接过那一杯暖茶,握在手心,阳光反射出他鬓角的淡淡银色,他气愤难当,望着那个方向,沉声道。“真的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睿王府。“王爷还没回来?”
一名清丽的女子,捧着温热的药膳缓缓喝下,以丝帕轻轻擦拭嘴角湿润,面色苍白。红袖接过温热的药碗,面色稍变,迟疑地回答道。“不,王妃,王爷已经从宫里回来了。”
“那怎么……”
王妃顿了顿,端正了身姿,翘首以盼,望着那窗外空荡荡的景色,有些失望。他怎么不回房间看她?这几日他请来一个法师替无缘的孩子超度讲佛,她却是听着那念经声就头疼。“王爷说有事要处理,方才法师已经离开了,如今安静许多,王爷嘱咐奴婢伺候王妃早些休息。”
红袖陪着笑。王妃面无表情,蓦地转过头去,冷冷发问。“你说你上次看到那个女孩了,是吗?”
红袖冷哼一声,满是不屑:“是,她仗着自己是韩王的女人,就趾高气扬来了,真是让人讨厌极了。”
“韩王……她居然找到这么个有力的帮手……”
王妃眼眸一沉,眼底的凌厉转瞬即逝,嗓音细小如蚊呐。这一回,决不能放虎归山留后患。她的手掌轻轻覆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低着头沉默不语,逆着光的面目,陌生至极。051轩辕睿的表白今日天气格外阴沉,寒风阵阵,几乎冷的让人无法忍耐。上官家的祖坟就在城外,有专人看守,她是趁着那看坟人离开吃饭的空隙,才悄悄潜入其内。她站在上官洪的坟墓之前,一身素衣,像是一朵纤细单薄的小白花。一抹及其微弱的微笑,绽放在她苍白的唇边,她柔声说道:“好多时候,我都忘了爷爷已经不在了。”
她的心里,有一阵淡淡的哀伤,缓缓汇下,她憋了憋嘴角,自嘲道。“您说过,要我过最简单的生活,看到我现在这么活着,又该骂我了吧。”
她这辈子,只有爷爷一个至亲的人,她以为出嫁之后,就能有一个庇护自己的港湾,她要的不过是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丈夫而已。权力,荣华,她根本不在乎世人传闻的这些利欲熏心,谁又知道她跟一般姑娘家一样,只是单纯的憧憬平凡的生活而已呢?!想到此处,心里那根刺,扎的更深,更痛。她脸色白了白,带着黑色皮质护手的双手,轻轻覆上那灰白色墓碑,苦苦一笑。“您死的很冤枉吧,明明是那么喜庆的日子……”
五指,渐渐收紧,指节苍白,她不知不觉用力,指甲划过那石碑,灰色粉末扬起在风尘中。她紧紧闭上眼,出嫁之日的场景还在眼前掠过,她坐在铜镜面前欢欢喜喜戴上凤冠,爷爷看着她,笑着说——快走吧。她竟然不知,那一幕,甜蜜的辞别,居然更是阴阳相隔的最后诀别。那回忆,痛到了极点,她蓦地睁开眼眸,眼底一片濡湿,幽幽地询问。“我不知道何时才能查明真相,谁又是我真正该相信的人呢?”
只可惜,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回应她,再无别人。她越来越迷惑了,轩辕睿是个何等的男子,爷爷为她找的良人么?能够托付终身的丈夫么?他温暖的时候胜过太阳,决绝的时候胜过寒冰,到底哪一面,才是他?为什么她身在其中,却越来越看不清楚了呢?这座墓园,躺着上官家祖祖辈辈,这里有她至爱的爷爷,还有在战场上洒热血英年早逝的爹娘。琥珀睁着眼,扫过那一个个毫无生机肃穆庄严的灰白色坟墓,呼吸一滞,险些要倒下。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再怎么不愿,也唯有面对现实。她转过身子,脚步仿佛浮在云端,每一步都是摇摇晃晃,好几回她都扶住一旁树干,才勉强稳住自己步伐。喘了口气,她抬起头来,却突然面色一白。轩辕睿,就止步站在十步开外的距离。他身材颀长清瘦,藏青色的衣袍在风中翻滚,黑发浓密幽亮,他英俊脸庞,明朗闪耀。她的心微微一颤,他总是光明的太过耀眼,她甚至都不敢迎上他,不敢看着他的脸。她以为痛苦可以分散,是时间的问题,却没想过每次见到他,她的疼痛,就全部席卷而来,折磨的她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他看着她,却没有多余情绪,只是蹙眉,有些不耐,还有……不言而喻的厌恶和烦恼。他的嗓音依旧低醇,却听来让人觉得沉重苦闷。“谁让你来这个地方的?又是韩王?琥珀牵扯嘴角,挤出一抹淡淡笑容,说的从容不迫。“睿王爷觉得好奇的话,就亲自去问韩王吧。”
谁知道,要她说出韩王两个字,又多么艰辛呢?“你当真以为有韩王当靠山,本王就不敢治你?”
轩辕睿冷哼一声,走向她来,大力地一把掐住她的纤细手腕。琥珀缓缓抬起眉眼来,眸子仿佛被一层轻雾挡住,显得有些灰暗,她苦笑着回应,“我从未怀疑过睿王爷的实力,你若想动手,我岂能反抗?”
她在轩辕睿的眼里,显得面色青苍,眼眸之下是一圈淡淡黑晕,唇色都发白,加上一身浅色素袍,更显得脆弱,不若那日出现在睿王府一般光鲜亮丽的令人生厌。他的俊颜,覆上几分不悦,他方才走入墓园,她便是一动不动站在上官洪的坟墓前,黄昏的暮光照在她的身上,徒增几分凄凉颜色。“你最好为今日出现在上官家的陵园做出个合理的解释。”
她听了,却只是瞥了他一眼,语气轻柔,听起来像是无力,也更像是少女天性的慵懒。“我听说,这几天睿王府忙着做法事,睿王爷怎么还有空闲来这里?”
这皇族规矩繁多,若是先天子嗣夭折泯灭,至少在府内平息人心,花费好几天时间,借此祈福避祸,企盼子嗣繁衍,生生不息。这个时候出现在上官家墓园的人,不该是他。“这是本王第一个孩子——”
他背转过身去,却突然把她推向前方,让她面对着那个墓碑,神情清冷。“如果顺利诞生,也是老宰相的曾孙……”
琥珀的心传来一片刺痛,蓦地大力甩开他的手,冷笑着逼出两个字,“够了。”
他的眉峰紧皱着,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素衣少女,愤怒在胸口汹涌,就要发作。这是他见过,最不受教的女人。她的笑,充斥在浅棕色眼眸之内,更显得恶劣乖张,她当着他的面显露嫌恶表情,态度散漫放肆。“王爷若想跟宰相大人道歉赎罪,就慢慢说吧,我就不奉陪了。”
“该道歉赎罪的人,是你。”
轩辕睿的脸色铁青着,一把拉过她,扬声喝道:“你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悔改之心!你的心是黑的,还是你原本就没心没肝?”
“王爷想挖出来看看吗?”
她笑,那笑盛开在娇美面容上,更让男子极易放下心防,与少女的稚嫩交融在一起,几乎要变成淬了毒的艳丽花朵。轩辕睿的眼底,愈发凝重阴郁,他的手不自觉收紧,力道施加在她的肩胛骨上,疼的她唇儿轻轻颤抖。“这世上绝无比你更可怕的女子。”
她却还是不讨饶,旧伤口疼的厉害也不管不顾,仰着沉敛的眸子,轻声笑着:“你要我悔改?我就像是那妖魔,正派善良的睿王爷要如何度化我,让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她太恶,可恶的程度,跟南烈羲很是相像。想到此处,轩辕睿冷叱一声,眼底的神情,是不屑一顾和嫌恶。“你就这么喜欢当韩王的玩物?你就这么喜欢被他糟践吗?”
琥珀,突然僵在原地,苍白容颜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变成空无。“糟践?”
她幽幽地,重复着这一个字眼,心口不断紧缩着,昨夜的画面像是被风吹动的书册,迅速的一页页翻过,仿佛衣衫下的一道道淤青,都变得火烧一般清晰疼痛。那个男人是如何吞噬她的,太不堪回首。她紧紧握住双拳,眸光一灭,突地冷若冰霜。“是否只有跟着睿王爷这样的男人,才不算被糟蹋了呢?男人对女人,熄了灯,闭了眼,要做的事难道不都一样吗?”
她说的话,实在不像是个十来岁的少女该说的,露骨直接,却也透出一股无法掩藏的凄冷。她紧紧包裹着自己的防备,不让任何人窥探她内心的秘密,她转身的时候,不自觉地双手交握着,掩饰她细微的颤抖。轩辕睿凝望着她的纤细背影,漫长的沉默过后,徐徐开了口,溢出这一句话。“我看过你手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