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荼懒洋洋地端坐在镜子前,由着典心梳发。
“妈妈不必如此,管事们都是老人了,并不会因为我对待他们有三分和善,便会对我有五份敬意。”
她知道周妈妈是替她考虑,生怕她初出茅庐被那些个老油条欺负了去。
可是,她本就是这谢府的嫡出小姐,如今对牌在手就是管着偌大谢府中馈的主事,无论她年岁几何,那些个管事们合该敬重她。
况且,她也不需要那种表面的敬重,而是需要实实在在从骨子里对她信服的敬重。
“周妈妈,撤了花厅的炭火吧。”
议事
谢荼面容沉静,一双杏眼中透着不容忍拒绝的坚毅神色。
周妈妈的心中一紧,暗道自家姑娘已然长大,自己的确不该越过她自作主张,连忙应声去花厅重新布置。
典心端了盆上前替她净面上妆,吟心则带着小丫头珠萍、巧萍捧着前一日熨好的衣裙供她挑选。
谢荼思忖片刻,便定下了今日的装束:
“取那件蜜合色如意云纹缎袄,压边缕金白蝶花样的缎裙,配上一副海棠花点翠头面,梳个云鬓高髻即可。”
既然是去议事,便要穿得不容小觑些,还不能太过,不能给管事们矫枉过正的感觉。
谢荼到花厅的时候,谢府各处的管事们都已经候着了,见着她来,原本还在交流说笑的管事们全都凝神行礼问安。
她坐在花厅的上手位置,身边立着的是大丫头典心、吟心,还有乳母周妈妈。
“各位管事多礼了,看座!”
谢荼和颜悦色地命候在花厅内的小丫头们,给各位管事们搬来小圆凳。
“我是个理家新手,若有不清楚、有疑问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担待,多多海涵。”
谢荼的目光落在神色各异的管事们的脸上。
“姑娘说笑了,咱们都是替谢家办差事的老人,在差事上原也不会有差错,若是姑娘有什么新的想法,大可提出,咱们便遵从新的规矩来办。”
谢荼原本想着,大管家谢善和刘妈妈恐怕会给自己使绊子,可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开口暗戳戳示意的人,竟然是徐妈妈。
她可是母亲杜一南嫁过来后带来的陪房,按理说,这位徐妈妈应该以主母的子女马首是瞻,可她却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暗示谢荼可能会有推翻旧例的行为。
谢荼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徐妈妈,发现她说完那句话后,双目直视前方,目光坦荡并无其他情绪,反倒是立在她旁边的刘妈妈悄悄地转了转眼珠,朝她瞥了一眼。
“徐妈妈说得极是,咱们府里凡事都有旧例,我如今接管中馈,也都会遵着旧例来办。”
谢荼一顿,看向众人的目光更加柔和,就连嘴边也牵起一丝笑意:“不如今日就请各位管事给我这个新手说说,各位所管之事寻常的旧例,也好让我能快速地了解内情,尽快上手。”
寻常接手管家的人,大多数会自己在背后苦下功夫,以免在走马上任的时候因为搞不清旧例而闹笑话。
这样做的目的,其次也是希望给管事们留下一个能干精明的印象,好让手底下的管事们不敢瞎糊弄。
可谢荼却反其道而行,当众虚心请教所有庶务的旧例。
管事们是当着众人的面,挨个向谢荼解释清楚府内旧例,若今后再想在旧例的事情上给她使绊子,便会被谢荼挑出毛病来:
你当初可就是这样教我的,我按照你教我的来做,怎的还能做错,莫不是你当初就心怀歹意,故意诓骗我来着?
果然,谢荼的话音刚落,管事们便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起来:
“这一大早的,就给姑娘讲规矩,得说到什么时候?”
“是啊,还有一堆事儿要处理。”
“难不成还要手把手教她看账簿?”
“那怎么成,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谢荼端起手边的茶盏刮去表面上的浮沫喝了几口,却也不再言语,只静静地等着管事们议论完。
有人壮着胆子疑问道:“回姑娘的话,咱们府内事务繁多,若是一项项同姑娘细说,恐怕不是一时半刻能说得清楚的,这……”
“学习庶务本就是件烦琐复杂的事情,各位管事有事儿自去先按着旧例办着,一时半刻说不完,咱们就多说一会儿,反正眼下也没什么大事要去忙。”
谢荼温温柔柔说着话,眼神期待着看着花厅里的各位管事。
“吟心,备笔墨纸砚。”
吟心指挥着小丫头们抬来书案放在谢荼的跟前,服侍着谢荼束起袖子。
谢荼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沉静润笔,抬头缓缓开口道:“那么,便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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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升,风雪渐融。
姜鹤趴在书桌前,烦闷地扯着案头的一盆四季青的绿叶。
“如何?”
自从那日和谢荼在江月楼不欢而散后,他便气闷了好几日,可他又不忍心彻底不去关注谢荼的事情,只能派人去盯着那赵温的行踪。
母亲长宁郡主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他叫回去江南办事的陈朝,他也只能忍痛割舍了江南贩丝的生意。
“回公子,属下亲自将那竹筒扔在了谢姑娘身边的那位大丫鬟的头上,并且没有被她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