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衣被凌乱地撩开了,白如暖玉的皮肤在灯影下泛着柔光,只需轻轻用些力气就能留下印痕。
云时卿松开握在那截韧腰上的手,果不其然留了几枚浅色的指印,与腰眼里的红梅胎记相得益彰。
万事俱备时,他掰过柳柒的肩让其平躺着,正要分开那双紧闭的膝盖,云时卿竟发现柳柒眼尾微红,双眸空洞地望向帐顶,毫无情-欲可言。
云时卿跪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衣襟松散的人,填满胸腔的怒意不知化为了何物,一下接一下地击叩击他的五脏六腑。
两人皆沉默在当下,只余两道呼吸声此起彼伏。
拔步床外的灯台上有两盏六角镂花琉璃灯,灯花轻轻跳跃,偶尔炸出两声哔剥的动静,尤其刺耳。
夜渐深,空气微凉,遍布在柳柒身上的绯色情氵朝早已退散。
热烈之后,一切又重归宁静。
良久,云时卿拉过锦被盖在柳柒身上,继而将衣物穿戴齐整,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翌日清晨,柳笏用过早膳后便要启程返回扬州了,柳柒赶早去坊市间采买了许多可保存的特色糕点,托父亲将其带回扬州,给他的母亲尝尝鲜。
趁他装点行李之际,柳笏将柳逢叫到一旁,低声叮嘱道:“好好看着公子,别让他做犯险的事,若公子有什么难处,定要急信告知于我,否则惟你是问。”
柳逢应道:“属下领命。”
柳笏嘴角绽出一抹笑意,朝儿子走过去:“砚书可要送为父一程?”
柳柒笑道:“这是自然。”
柳笏看了看他,问道:“你气色不佳,眼下有乌青,昨晚没睡好吗?”
柳柒避而不答:“无妨,今日不用去衙门,晚点回来再补补眠就好。”
柳笏没再过问,随他上了马车往城外行去。
马车穿街过巷,半个时辰后总算来到了南薰门外。
走出南薰门就离开京城了,柳柒是京官,不能无诏离京,故而只能在此处止步。
柳笏下了他的马车,转而回到自己的车内,柳柒于车前拱手,对他深深揖了一礼:“父亲慢走。”
柳笏挑开翠幄青轴的车帘慈祥道:“答应过为父的话可还记得?”
柳柒道:“儿谨记在心。”
柳笏一改方才的和善,正色道:“你可是学过孔孟之道的人,应知欺瞒长辈乃大不孝。”
柳柒颔首:“儿不敢忘。”
柳笏暗松一口气,眼尾立时堆起几道褶子:“如此甚好,若你违背孝义,便辞官回扬州随你母亲行商罢。”
送走父亲后,柳柒返回府上补了两个时辰的觉,待用了午膳便去探望赵律白。
春蒐刚过去没几日,赵律白的腿伤正是需要静养之际,故而这段时间一直在府上休养。
春末夏初时,气候甚是舒爽,柳柒着一袭湖色圆领锦袍,长发用一根雪白的发带半束在脑后,举手投足间皆是温儒的气质,风流自现。
赵律白正坐在蔷薇丛外的摇椅里番阅一本古书,见他到来,立即放下书册着人看茶,并让人洗了许多杏李桃。
“这些果子都是由柳知府运送入京的,想必陛下也给你送了不少。”
赵律白笑了笑,捡一只个儿大肉肥的蜜桃递给他,“这桃甚甜,你尝尝。”
柳柒毕恭毕敬地接过蜜桃:“多谢殿下。”
赵律白道:“砚书,这是在我府上,你何必如此拘谨?”
柳柒不由失笑:“殿下说笑了,臣一直如此,何来拘谨之说?”
赵律白叹息:“那就别自称‘臣’了,显得你我有多生疏似的。”
不多时,侍女将点好的峨眉雪芽呈给柳柒,柳柒浅尝几口后说道:“端午之后便是殿下的及冠礼,臣……我和陆尚书等人打算联名上疏陛下,肯请陛下册立储君。”
“不可——”
赵律白道,“想必砚书已经知道岑将军入狱一事了,陛下这么多年一直不肯册立太子,便是因为先帝之故。先帝之死让陛下饱受非议,陛下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寻找我那位太子皇兄,为的就是迎回先帝血脉,将皇位归还给太子皇兄。”
“那小太子早就死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柳柒蹙了蹙眉,“陛下顾念亲情,殿下可不能犯糊涂,咱们这些年一直在与三殿下抗衡,为的是什么?若殿下在此时退却,便是前功尽弃。”
赵律白道:“我原本也想争一争,可是你也看到了,陛下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他偏心老三、事事都紧着他,就连春蒐谋害嫡皇子之事也能轻易地揭过去。”
话说至此,他自嘲一笑,“老三明面上被陛下禁足,可他府中日日笙歌夜夜欢舞,哪有半点思过的样子?师贵妃每隔两日就去探望他一次,反观我——陛下回京后从未过问过我,甚至都不肯派人来我府上看一眼。如此境况,你让我拿我什么和老三争?”
柳柒道:“储君关乎着国祚、关乎着天下万民,能者为之,绝非陛下一己喜恶所能决定。”
赵律白定睛凝视着他,须臾后道:“砚书说得在理,能得你辅佐,是我之幸。”
“殿下知遇,亦是臣之幸事。”
柳柒微笑道,“待殿下及冠之后就要定婚事了,臣以为陆尚书的孙女、林学士的孙女、武威侯的长女以及周侍郎的千金都是不错的人选,不管娶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于殿下都大有裨益,殿下可仔细斟酌斟酌。”
赵律白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择一枚青李心不在焉地啃食着,片刻后方才开口:“婚事日后再说罢,赞且不议。”
入了五月,汴京城大街小巷内随处可见售卖艾花、紫苏、菖蒲、百索、银样鼓儿以及粽子、白团等物的小贩,更甚有叫卖桃枝、柳枝、佛道艾者,街市坊间空前热闹,繁华鼎沸、喧嚣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