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用明朗、清晰的声调吟唱起传统的敬献全羊的祝词:
“尊敬的客人在上,
请允许我把肥嫩的整羊奉献,
它那宽阔的脊背,就像广袤的宇宙;
它那肥大的四肢,就像四大部洲;
它那高昂的头颅,就像森布尔山头;
它那挺拔的长骨,就像山上的檀香树;
把那首席的全羊,摆放在亲朋贵客正中;
把那醇香的美酒,斟满闪光的杯中;
有禄有福的客人们,请把它享用。”
阿勒坦汗在司仪的歌声中走到全羊前,司仪与两名小伙子又将木盘调转,使羊头面向阿勒坦汗。阿勒坦汗与司仪取下羊头,司仪递给阿勒坦汗一把精致的镶有宝石的蒙古刀,阿勒坦汗用蒙古刀从羊身四周割下少许羊肉,置于小杯之中,朝天泼撒,意为把圣洁的食品先敬给苍天和大地。司仪在两名小伙子的协助下,又调转木盘把刀柄递给阿勒坦汗,阿勒坦汗将羊头取下,从全羊两侧各切下三条肉左右交换放下,然后将刀递给司仪,司仪熟练地把全羊卸作大小不等的五十多块,待摆好后再把羊头放上去,请大家一齐用餐。
丰盛、隆重的宴饮——“乌查宴”
就算开始了。
乌查宴是蒙古族最讲究最美味的盛宴,其盛况常常是通宵达旦,热闹非常。这种宴会,主要是喝酒、唱歌、跳舞、畅谈友谊。如果能在草原上被请吃乌查宴,便是享受了最高的礼仪。
歌声四起,身着盛装的姑娘小伙子们,喜笑颜开地围着篝火开始翩翩起舞。
当阿勒坦汗提到瓦剌的时候,乌讷楚的心就像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她悲哀地看着狂欢的人群,她觉得舞动的人群就像是战场上厮杀的人们。她仿佛看到了满身血污的阿爸和克舍叔叔,跳跃的篝火,又像阿妈红肿的双眼。她心中有些恼恨,她觉得这些人的快乐是建立在克尔古特部数万人的性命之上的,是建立在倒在血泊的阿爸和克舍叔叔身上的,是建立在阿妈的悲伤之上的。
她看着眉开眼笑敬酒的阿勒坦汗,对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怨恨,是他,就是这个人,让她永远失去了阿爸,让她永远要和阿妈分离。她的泪水往眼眶里涌,她不愿再看下去,想要逃离这里,可是她又不敢,只能用手紧紧地攥住蒙古袍。
舟车劳顿,阿勒坦汗略感疲惫,他敬完酒又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要回去休息了,乌讷楚巴不得赶快离开这里,所以,阿勒坦汗一起身,她也赶紧随着离开了。
一离开阿勒坦汗,乌讷楚几乎是冲进了毡房。一进入毡房,她就趴在床榻上呜呜地哭起来,朵兰吓坏了,站在当地不知所措,布日玛急忙坐到乌讷楚身边,问道:“孩子,你怎么了?”
乌讷楚扑进布日玛的怀中,哭道:“嬷嬷,我恨阿勒坦,是他让我再也见不到阿爸和阿妈了,我想阿妈了,我要回家。”
布日玛急忙捂住乌讷楚的嘴说:“我的孩子,可不能这么乱说,当心被别人听见了。”
布日玛搂住乌讷楚,抚摸着她的脊背,安抚道:“你忘了嬷嬷是怎么跟你说的吗?祸从口出,以后不能再这样说了,啊。”
乌讷楚想起了吉格肯和布日玛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她身系整个部族的安危,她必须小心谨慎不能有丝毫的差池,否则,不仅她自己,就连整个部族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乌讷楚坐起身来擦擦眼泪,对布日玛说道:“对不起嬷嬷,我又忘记你和阿妈对我说过的话了。”
布日玛疼爱地抚摸着乌讷楚的头发,叹口气暗自想道:“唉,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得学会藏着、掖着,这让她怎么受的了啊。”
长途跋涉也使乌讷楚感到疲倦了,哭了一会儿,就在布日玛的怀中昏昏睡去了。
土默特的一切都与想象中的不一样,这儿的山,没有家乡的巍峨峻拔,这儿的草,不似家乡的那么茂盛翠绿,这儿的花,也不如家乡的艳丽、多彩,除了那一座座蒙古包和散落在草原上的马、牛、羊、骆驼外,再也找不到与家乡相似的地方。
陌生感,让乌讷楚越发地思念家乡,思念家乡鲜花盛开、蜂绕蝶舞的早晨,思念草原上那条银带一般潺潺流过的小河,思念百灵鸟清脆动人的歌喉。她想起了阿爸教她读书识字、教她骑马射箭的幸福时光,想起了阿妈严厉地训斥和谆谆地教导,想起了与哥哥和小伙伴们自由自在一起玩耍的欢乐时刻。
可如今,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除了布日玛和朵兰,只有波勒格和达里扎还像对吉格肯承诺的那样,经常过来看看,问长问短的,也时不时的送一些食品来。除此以外,她谁也不认识,没有了阿妈温暖的怀抱,没有一个伙伴陪她玩耍……她宁可阿爸让她目不识丁,宁可阿妈天天训斥她,宁可被哥哥们欺负,只要能天天见到他们就可以了,可如今,她只能在孤独与无聊中打发着时光,还要时时谨言慎行,唯恐越雷池一步。
乌讷楚刚到大板升城的第二天,一克哈屯就送给她上万头的牲畜,派了两个年长的女仆协助布日玛和朵兰照顾乌讷楚的生活起居,并派给她几百名奴隶专门照顾这些牲畜。
经验丰富的布日玛,通过和女仆的聊天,了解到一克哈屯是一个善良和蔼的人,虽然地位尊贵,但凡事亲力亲为,直到现在,每天早上还要亲自带着女仆去挤奶。
乌讷楚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干过这样粗苯的活,就连布日玛平时也不去挤奶。为了不让别人轻视乌讷楚,每天一喝过早茶,布日玛就带着乌讷楚和朵兰去挤奶,回来后,再带着乌讷楚去给一克哈屯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