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同的电话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打了进来。
童话深呼吸,调整好状态,尽量用不带任何哭腔的,足够平静的语气说了一声:“喂。”
“喂。”
对面的声音低沉得吓人,听不出开心,也听不出难过,平静地像在跟她讨论某一天的早餐吃什么一样。
“哦。那个,你看消息了吧。”
童话强调了一遍。
“看了。”
方知同陷入沉默,过了许久才给出一个深思熟虑的回答:“医生怎么说,能要吗?”
童话没听懂他的话,支吾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得体的回答,听着电话,眼泪扑簌簌地掉。
逐渐加重的抽噎声让电话另一头再度沉默。
又过了挺久,才出声:“不能要就算了。让做掉就赶紧做,反正才五周,后面越拖越麻烦。钱的事你不用管……”
他肯问,就是在衡量。
他在衡量钱,钱比孩子更重要。
他甚至不愿意问一句她怎么想,和之前许多次一样,多大的事情,他都不会在乎她怎么想。
那一瞬间,冷水浇头的感觉。
童话没忍住抽咽起来,电话先挂断。哭一会停下来,再也不想哭了。闷闷的感觉堵在心口,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她才知道人到最难过的时候,眼泪会失灵。
陈昱来送早饭,并没有多开心,时间还比平时晚了半小时,说是堵车。
怪只怪方知同的电话打得太早,再见陈昱,童话已经完全笑不起来。
陈昱还是按照往常,把一碗豆腐脑和煎饼摆在小桌上。她说早上忙,没空给童话单独做,怕让她吃家里剩饭她又跟方知同告状,说妈怠慢她。
听着陈昱抱怨,童话也没力气还嘴。她自己打开早餐盒,一眼看见今天的豆腐脑里有香菜。
她不吃香菜的事,陈昱是知道的。
但是今天又忘了。
也可能压根就没记住过。
因为只要童话不特别提醒,总会出现这种事。
放在以前,童话会自己拿筷子把香菜提前夹出来。
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凑到近前闻了闻,香菜的味道似乎没有之前那么让人恶心。
童话夹起一筷子香菜,塞进嘴里。
奇怪的味道,但能忍。
每一口咀嚼,都像在接触一个新世界。
一个她从来想都没想过,一想到就会害怕的新世界。
陈昱看着她吃了几口,坐到病床边,犹豫挺久才开口,说话前握住她的手,语气难得温柔,“童话,妈知道你不忍心。但这个孩子咱还是别留了。我刚去问过护士。你这个情况,遗传的概率还是挺大的。你说一个病孩,对你,对知同,都不好,是吧。而且我听说那个手术方案,风险也不小呢,你怀着孕,人家医生也不好办。”
童话的豆腐脑才吃到一半,可一点好脸色都维持不下去了,“妈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陈昱的话哽在喉头,顿了下,终于开口:“那妈就直说了。你们这个婚,还是早离早好。”
童话
那时候七月中,正是聊海最热的时候。
童话还没出院,就发了一次烧,从头到脚,浑身上下,地狱熔炉一般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