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知道我杀人的事情,要让我去坐牢,我是打算杀了他来着。我给他喂了毒,趁他七窍流血的时候带他到草丛里,我想掐死他。掐死他之前我告诉他,我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地变成当时那个样子的。然后他掉了一滴泪。”
肖海洋苦笑,“一滴泪啊,只是一滴泪,我就放过了他。”
“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人开始认同我做的事!你们不会理解我的感受!你们一定会觉得我疯了。但确实就是那一滴泪,我没有杀他。他被药毒哑了,但人还活着。我把他装在编织袋里拎到了聊海,二十多年我给他戴上手铐脚铐关起来,但一直养着他。他不间断地劝我自首,有时候我听烦了,也许会打他几下,但再也没动过要杀他的念头。因为他曾经认可过我,这就够了……”
“你把他关在了哪儿?”
周毕问。
黑夜里一双双警察的眼睛紧盯着肖海洋。
月光下,肖海洋朝周毕微笑,“我不会说的。他是我敬重的人,是认同过我的人。所有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都不应该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等我死了,你们找不到他,没食没水,他很快就会饿死的。当然,我也是很敬重您的,周警官,在您大冬天给我披大衣的时候,但是不好意思,我们不是一类人,我没办法带你一起走。”
“你咋知道我们不是一类人呢?你咋知道我们不认同你?二十多年前你老婆死了,你为什么不报警?你为什么不相信警察?”
周毕用袖子擦一把眼泪,瞪着肖海洋,像看老朋友一样,恨t铁不成钢,“你糊涂啊!明明有那么多路可以选,你自己生生把自己逼到可现在这个份上。你以为你这个样子很英雄吗?如果你早一点报警,现在我们所有人都会站在你身后,为你做主!”
“可警察也是人!”
肖海洋颤抖着说,疼痛已经让他使不出更大的力气,高处的风声让那点声音显得虚弱又无力,“如果一个人不认同我,我可以相信下一个,下一个不认同,还可以相信再下一个,可要是你身边的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告诉你你是错的,你还会去找下一个寻求认同吗?啊?”
“肖海洋,”
闵岚站到周毕旁边,和身后所有警察一起望向高处,“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自杀对你没有好处。据贺文涛的口供,集团内部对你不满的人还有很多。你的老婆孩子不在身边,我们无法确保他们的安全。如果你跟我们回去,交代详细的涉案人员名单,我们会尽最大可能保护他们的安全。”
肖海洋冷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他摇着头,佝偻着背,风中的样子仿佛一夜之间就老态龙钟,“你们是最相信对是对,错是错的人。怎么可能对我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呢?”
“这不是在跟你开条件。这是法律规定我们的职责所在。”
闵岚说。
“职责……”
肖海洋喃喃,声音忽然又增大,“你们的职责不是证明我怎么错了吗?怎么可能是对我好呢?”
他说完冷笑了一声,身子一颤,后仰朝下。宽大的衣袖被风吹起,从天台的边缘纵身坠下。
童话望向那里的虚空,捂住了嘴。
“肖海洋!”
闵岚一贯冷静的脸上露出少见的惊色。
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高处。
慌乱中一个发胖的背影,呼地一下冲过去,动作还是和年轻时一样迅捷。
剧烈的撞击将两个人一上一下地砸在雪地里。
周毕的头被强冲击撞到了草坪旁边的石阶上,鲜血顺着头顶,流到了眼睛,他在睫毛模糊的血影里,看到了肖海洋一张完好的脸,还和平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