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诉输了好几局,干脆放下棋子不玩儿了,单邪的棋她看不懂,单邪说的话她也听不太明白,一个下午在几局棋中度过,眼看着天色将晚,夕阳西下,沈长释从地府回来,钟留也将消息打听清楚了。
两人回来,姜青诉摸了摸鼻子下了茶楼,单邪没说不允许她听,她不过是小小地闹个别扭而已。
若单邪喊住她,她留下来听得自在,单邪若不喊住她,她也有地方可去。
雷月若午间过来看书,眼看现在天色将晚,差不多也到了归府的时刻,姜青诉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几步朝前面无事斋走,刚一脚跨入无事斋一楼大堂,便看见雷月若手中拿了三本书准备借回去看。
按理来说书斋是允许人借书的,只要给足了押金即可,不过被姜青诉看见了,自然不许借走了。
单邪要从雷月若身上下手,以雷月若为引抓住生前与她有一段情的苏裘,自然不能让雷月若远离自己的视线,让她借书,便给足了她几日不来的理由了。
雷月若正欲掏钱给黎泰和,姜青诉几步上前开口:“黎先生,借书需谨慎啊。”
“白夫人。”
黎泰和只知道东家喊过姜青诉一身白大人,虽不知是什么大人,但想来恐怕是她夫君,便是那一袭黑衣的男子是在京都做大官的,得罪不起,于是称姜青诉白夫人,也不算为过。
姜青诉颔首,瞥了一眼雷月若借的书,开口道:“这三本书可都已是绝版,为八百多年前才子朱鹤所著。丞国覆灭,辕国起,辕国近六百年辉煌后衰败,大昭国而立。八百多年前两国战争中才子朱鹤才年仅三十便去世,所著孤作四本,印本不过才二百册,每本五十册而已,本是朱鹤送与好友,不为钱财而出,兜兜转转八百多年,我无事斋四本得其三,这般珍贵,只能在书斋内看,不得外借。”
姜青诉说完,雷月若微微震惊,而站在柜台后头的黎泰和则睁大双眼揉了揉,八百多年前的字与现在有些许不同,不过大致一样,若仔细看,书封上的书名的确听人说过。
只是八百多年不曾有人见过真本,故而这惊世之书,也显少有人知,但才子朱鹤之名,却一直流传了下来。
雷月若不知自己拿了的三本书居然是藏本,故而颔首:“抱歉,白夫人,我并不知情。”
“我知雷小姐不知情,若你想看,明日可来无事斋再观阅,我将奉茶一杯,算是作为不得让你将书带出无事斋惋惜的补偿。”
姜青诉话说得轻柔,她越是这样,雷月若就越觉得自己方才行事不妥了。
“多谢白夫人。”
雷月若礼。
姜青诉微微笑道:“我送雷小姐出去。”
这整个儿无事斋里的书都是从十方殿里拿出的,人间的书册只要消亡,单邪想得便可得到,她将十方殿里的藏书都复刻了一本放在无事斋中,人间已无,她再创之,说是绝世孤本一点儿也不为过。
姜青诉将雷月若送到了无事斋门前,雷府的轿子已经在门前等着了,雷月若知书达理温文而婉,上轿子之前还对姜青诉行礼,又道了一次谢才进了轿子里。
姜青诉就在轿子旁边站着,雷月若的轿子起了,另一架轿子却在后头停了下来,姜青诉顺着轿子看过去,上面有官府的痕迹,从轿子里走出来的男人一身牙色白衣,斯文俊俏,大约二十岁左右,一双眼睛分外纯澈。
那男人看见姜青诉只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跨步朝无事斋里走去,天都快黑了还来看书的人并不常见,且这人身上有一种干净气质,姜青诉反复看了几眼,居然在他的本心里瞧不出半点儿恶意。
人生在世,即便是人人歌颂的善人,势必会有不为人知的恶面,愧疚、恐惧、嫉妒,皆是人心中的恶面,偏偏刚才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个人没有这些。
要么是富家公子不知人间疾苦,要么就是个傻子。
姜青诉转身朝书斋走过去,进门之后瞧见黎泰和刚好从楼上下来,显然把那个官家的公子送到楼上看书去了。
见黎泰和嘴角挂笑,姜青诉问:“有什么好事?”
“知县大人亲临,无事斋日后恐怕会户限为穿。”
黎泰和说。
姜青诉微微抬眉道:“方才上去那人是知县?”
黎泰和的笑容不减:“正是,去年秋试,他中了举人,入了京都会试后得了个不俗的名次,便被皇上派到咱们云仙城来做知县,看上去虽不是留在京都的大职,却是难得的好差。”
姜青诉点头,的确如此。
在京都做官,若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根本生存不下去,说出去似乎是京都的贵人,实际上新官上任,上头要打点攀关系,下头要打赏多帮手,几年下来若不贪,必然两袖空空存不了银钱。若一不小心得罪了什么大人物,那便是厄运不断,说不定还会人头不保。
来云仙城当知县就不同了,富饶之地,远离京都,嫣然就是个土皇帝,全城他最大,还不是怎么着都他说了算。
姜青诉见黎泰和满心欢喜,于是道:“我若是你,就不会这般高兴。”
“为何?有官府的人撑腰,日后也没人敢来无事斋闹事啊。”
黎泰和不解。
姜青诉道:“昨日早上咱们开张便有人在门口烧死了,今日知县到访,怎么可能当真是为了看书?”
姜青诉说完,留着黎泰和在原地睁大了眼睛震惊,她双手背在身后,朝后头茶楼走去。
到了茶楼一路往上,钟留和沈长释该和单邪交代的都已经交代清楚了,不过那本关于雷月若的生死簿放在桌面上好好的,她走过去往椅子上一坐,拿起生死簿便翻看。
雷月若生来就是个富家千金,从小没吃过苦,一直都在爹娘的呵护下长大的,会喜欢苏裘,是因为看中了苏裘的才华。苏裘乡试考上秀才的时候,雷月若不过十二、三岁,爹娘在与知府饮茶,她刚好瞧见了斗志满满的苏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