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访云踩过瓷砖靠近他,脚下却没有实感,被铺天盖地的迷茫淹没:“我每一步都是跟着你的方向朝前走的,好不容易站到你身边。如果之后没有你,你又叫我朝哪里继续走?”
严奚如转身对上他目光:“那是你以为的。我从来没把你当成跟在身后的人。我和你的感情从开始就是平等的,希望得到的回应也一样平等,只要你同样有信心。我和你保证的是,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但你没有告诉我任何决定,甚至从一开始就觉得我不会让你走。”
俞访云眼色沉了下去,“严奚如,没有信心的不是我。你如果真的想去别的医院,我为什么不能和你一起去?”
“不能,你必须留在这里。”
严奚如不作解释,也不容他质疑,又变成了那个固执不讲道理的师叔。
俞访云差半臂就能碰到他,可脚步一停,还是转身离开。他也一句话不说,又变回了那个封闭心事的豆蔻。
豆大一颗雨滴,砸到了严奚如头顶,这次轮到他看俞访云的背影。廖思君的事犹在眼前,他不想他也被现实磨去棱角,碌碌而终。桐山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这里有他熟悉的医生和同学,至少能保存一些少年锐气和热爱。
严奚如挠了挠肩上那个浅浅的牙印,昨晩睡到一半就被踹醒了,莫名其妙的,还由着他在自己身上撒了气。
但这回再让他咬个十几口,还能消气吗?
第44章野心被白云留住
俞访云第二天才现了柜子里那个无辜的蛋糕,糖浆塌在丝带上,巧克力牌融化了一半,依稀看出个“乐”
字。他拿手指蘸了点,奶油已经酸了,再可惜也只能和那束凋萎的玫瑰一起在垃圾桶相拥。
只剩那枝百合娇嫩,用生理盐水的玻璃瓶装了摆在窗台,进门就见着。花枝贪婪地吸着水分,几乎以为能茁壮生长。过了几天,花瓣蜷起一个角,难分难舍地凋谢了第一片。
副主任推门进来:“小俞,下午的篮球赛你去的吧?我们科拿不出几个人,只能跟外科的一起去和大内科比。”
“嗯,好。”
未经思索答应了,俞访云才挑出其中两个字,外科……他已经几天没有收到外科医生的消息。之前黏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感觉,如今才知道从热恋里冷却也轻易,只需一句争吵一个眼神,就能让同个屋檐下的人互相不闻不问。
“外科那边也要派人上场吗?”
“要啊,但他们那边都是些老弱病残,你不用太指望。”
主任递来一套护膝,“带上这个,你是我们的精锐,可不能受伤。”
库房后面的塑胶篮球场是医院二期建的,本是为了鼓促院内职工强身健体,可后来现,当值了二十四小时班拖到次日中午才下班时,回家倒头大睡酒是最好的锻炼。篮球场惨遭嫌弃,逢年就球赛的时候用一回。
俞访云在病房忙完,换了套运动服慢吞吞地来到球场,场边已经围了一圈人,大部分都是女同事。今天的天气不怎么样,大家却兴致勃勃——他根本没想过别人是来看自己的。
俞访云坐在场边换鞋,一听冰凉易拉罐突然贴上脸颊,抬眼一看果然是严奚如。
“这出场方式很老套。”
他漠然转开头,不打算接。
冷战也该有个冷战的样子。
“是吗,那我下次好好再想想,这回不算数。”
严奚如一屁股坐到身侧,抵着他肩膀,“前几日换了两个夜班,昨天回去倒头睡了十四个小时才醒,累死我了。”
俞访云余光看他,眼下黑青在日光下也明显,忍不住心软一些:“那你今天还来比赛?你会打篮球?”
“当然,在大学我也是校队队草。”
严奚如挑眉一笑,“但我这两日腰疼得厉害,就不上场抢你的风头了。我来给俞医生当啦啦队。”
来了才知场下啦啦队阵容壮大,个个都虎视眈眈,别说熬夜了,就算前晚被开了一刀他拖着伤躯也要赶来。
俞访云凝眸:“真疼假疼?”
“真的,你揉揉看。”
严奚如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放,“硬不硬,疼不疼?”
阳光把人晒得懵,也一时忘了这几天的冷战是为何,俞访云就这么被他牢牢攥住手,湿汗把两人黏在一起,张开口想说什么……
“严奚如!终于逮到你了!”
不之客插入两人之间,“我们有个队员临时上不了了,你快去换衣服,上场打!”
严奚如眯眼抬头,一撮头翘起来:“主任你别开玩笑了,我哪会打球啊?先上去给你们拖拖场地还差不多。”
“你不会打篮球?!你一米八七的个子篮球都不会打长这双腿干嘛的啊?!”
“长双腿好看啊。”
严奚如弓起背,只想着溜之大吉,却被豆蔻拉住。
“他会,他以前是校篮球队的。”
俞访云抱一颗篮球望着自己,无辜又天真,“对吗?师叔。”
严奚如:“……”
普外严主任被迫上场,把场上的平均年龄拔高了十位数。就算以前真做过赛场中心,如今也壮士迟暮,英雄腰痛。
严奚如眼睁睁看着篮球在俞访云和几个年轻医生之间传递,场下呼喊皆是为了他。扶着腰站在边缘注视,他丝在阳光里跳跃,少年汗水挥洒,不吝朝气。
俞访云抢到了球,余光却瞥见一道深情视线凝望自己,分神零点一秒,身侧就有个人影撞了上来。本就平衡差,瞬时向后栽去,眼看颅后要着地,结果砸上一面坚厚的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