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二一闻便知,这是行商们给衙门让路,或者干脆达成了共识,把百姓们的棉花压价,才头年就压了一半,这事看来衙门里的老爷只想挣笔快的,并不想干实事,不要政绩只要钱。
他私下里去找了之前收他菌子的行商,称他一声三哥,请到铁匠铺子里喝了杯薄酒,三哥酒后嘴也严实,并未吐露一星半点到底是生意人。
官二与他说,若衙门低价收了添了几文卖给他们行商,能否给加上一二文,直接去官家拉棉花,毕竟家里今年要卖掉百斤之多的棉花。
问题是怎么才能瞒过衙门里高枕无忧的青天大老爷。
无疑三哥动了点心思,与官二说能凑够五百斤之多这事或许有的谈,趁着衙门这段时间正忙,街上少了个把行商,也不打眼。
这个生意也就做不成了,官二至多卖两百斤,这瞒着衙门的事儿找谁都怕埋下隐雷,只能当这顿酒没喝过,大家换个安心。
之后官二还是把家里要卖的一百斤的棉花卖给了衙门,换来一千文银钱。
街上的物价水涨床高,逛了半天硬是什么也没买,孩子们的饴糖也舍不得买上半斤。
好在沈逸答应了棉花收获后给孩子们再做顿豆腐吃,孩子们也没对官二失望,他们都很懂事,并不要这要那的折腾家里大人。
所有的农活他们也都会帮些小忙,并没有一个躲懒赖事。
尽管市场再乱,自家人能拼力保全已是万幸。
每次市场回来,都会去给村长家透个气,怎么保全一村老小就是村长的责任了。
官恒还得在东家再忙上半月,地多产量多,劳工多,自然有的忙活。
半月后,官恒拿着东家承诺过得报酬回了松茸,由于棉花低价,布匹自然降价,于是家里人人添了新衣新被。
松茸村由官二牵头,相亲们凑钱凑粮给添置了两架纺车公用。
谁家要用就出少量租金租用,租金到了年底再结算分还给各家,虽然麻烦些,但解决了谁家赖着不走,又或是谁家出了钱轮不上用的后续扯皮的事儿。
这事儿官二狠狠露了个脸面,大家都欣然同意,毕竟来年家家户户都打算种棉花,自己村里就能换到种子,松茸村还不赋农税。
于是官家女眷们租用了几天纺车,给家里置办了紧用的布匹。
衙门也开始建布厂,大量招工。
由于现在农闲,家里没有牲畜的都欣然向往,官二和官恒也去得了个差事,这样一来家里又加了两笔暂时稳定的收入。
由于松茸实在太远,只能在铁匠铺里打个地铺过夜,付给铁铺老板一月五十文的租金。
沈逸和赵姨娘接手家里还剩不多的农事,官母抄持着家事,有孕的官家大嫂也不肯闲着,每日在家缝缝补补,硬是被针磨出茧子。
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着本就平凡至简的生活。
当县里县衙收够了行商们要的棉花份量后,就拒收了。
还没出手的,就全砸手里了,有的求着行商们八文七文的收走,有的留着想等来年开春价格高点再出手。
行商们言笑晏晏的离开此地,愁眉苦脸的百姓们被他们哄抬物价的举措祸害的不轻,终于是把他们盼走了。
行商们走了大半月,理县的物价就回落了大半,要屯冬粮的百姓们松了好大一口气。
县里的纺织厂也在行商们走后就筹办完善,不日就开厂了。
招了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百十来个。
官恒有着账房的基础和经验,跟着个管采买的小管事帮着记账。
官二不想参合一脑门算盘珠子的官司,应了个小领队的缺儿,手下领着八个小工,忙一些杂事,哪里缺劳力就去哪里。
比起忙活地里那些庄稼,如今的活儿已是信手拈来,他也并不像别人对手下的人颐指气使,躲在一旁偷懒磨洋工。
农家没有农闲,总有一堆活儿甩不开手脚。
母羊下了两只羊羔,鸭子和大鹅也长势喜人,家里屯的那点儿野草就不太够看了。
白日里几个小孩去打野草,沈逸一个人忙活着地里除杂草的活儿,地里芋头,红薯,土豆都还不到收获的时候。
家里一应事物有赵姨娘和官母打点,至此没在家务事上劳累过沈逸。
赵姨娘相看了三个汉子,选了个话少寡言的汉子,是个因伤退伍回来的汉子,身量壮实,靠着行伍习得的拳脚功夫回来在大户人家看护外院。
如今拿着多年积攒下的银钱买了两块水田在松茸村落户,租下沈逸的木屋,不日就娶赵姨娘过门。
当家主母写了封放妾书,赵姨娘婚嫁全凭个人做主。
当妾多年,如今能成为别人的妻,赵姨娘在夜里为自己的好命狠狠哭了一番。
官礼毕竟年幼,不可能全然接受,但一想到官安母亲的下场,也只能默默吞下诸多不快。
待到地里的红薯土豆芋头通通从地里挖出来,收进了地窖的时候,县里的纺织厂也暂闭放工人们回家避寒。
大雪一来此处千里雪境,道路不通,纺织厂的货物运不出去,接不成单子,自然得放工人们归家。
官二把兄弟两这三两月的酬劳和在一起,全买了肉,羊肉牛肉各五十斤。
一文没剩,兄弟两一人背负五十斤肉回了松茸。
归至山坳村口。
沈逸戴着顶羊皮帽裹着一身牛皮长袄,脚下踩着昔日那双牛皮长靴,翘首以盼。
官二收不住喜色,边跑跳着嘴里还大喊着夫郎,就到了沈逸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