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志执借住在寺庙里。
姜衡跟着张巧蓉和杨氏去过天元寺,那庙宇修得金碧辉煌,不光那佛祖身上的金漆是新的,外头青松老树也十分齐整,杨氏说天元寺是承接皇家祭祀、法事等的御用场所,主持是西游归来的高僧,偌大的庙宇,只有一小半是对民众开放,供人祈福添香的,其他地方,均属于皇家私密之地。
姜衡对这些庙啊、观的,兴趣并不浓厚,以往休假外出旅游,各个景点名山总少不了几个这样的场所,庙宇里挤满了戴着遮阳帽举着手机的人,还试过有一回被门口的道士用大喇叭喊进殿去,一边喊女施主一边喊添香不用钱,她被周围的目光推进了殿中,上了香紧接着又被别的道士引了过去,非要给她看看相,说她命数极好,只不过中间有点小灾小难,随后掏出了二维码,说观里有为人祈福的业务,施主随意添点,多少都是心意,都是福分。
姜衡扫了码。
然后给人了个6。66元过去。
此后,她看这些地方的目光,就像看自己公司一样,里头有大大小小不同等级的“画饼师”
,他们都告诉自己未来能有个好前程,只不过在此之前需要花点钱给他们,因为好前程光靠你是不行,你必须得有运气,得有门路,他们才是“有门路”
的人。
天元寺很庄重,不差钱的地方自有一番凡脱俗、仰之弥高的气质。
而和天元寺不同的,长福寺没有皇恩荫庇,虽然比较起来显得破旧,但另一方面来说也能叫“亲民”
,所以姜衡还未走上台阶,就能感受到此处的热闹,往来有不少人是真心祈祷,也有不少人是来游玩,有的人还因与自己对视红了脸,服饰氛围迥异的两个时空,忽然就在姜衡记忆中重合起来了。
两人还在香火鼎盛的大殿中站了一会。
“你信命吗?桂二哥。”
桂诣川侧头望向她。
姜衡正仰着视线,静静抬头望着佛祖,她没忘记自己此时的模样,背负双手,压着嗓音,喊出那个称呼,让桂诣川有种想挠头的感觉。
“我不信。”
桂诣川想了会,“但我敬重它。”
姜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这几日那些缠绕在心头的谜团,也或许是自己这穿书的奇异经历,更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
姜衡放下端着的手,两人袖子相碰,明明没有肢体接触,却很像她跟他轻轻击了下掌。
“对……有时候身不由己,却仍想坚持自己。”
她说。
……
两人在殿中逗留不久,便往殿后那些寮房去了。
秋高日远,光线透过疏疏的枝叶,在格子窗上覆上界线不清的影子,桂诣川走到一扇紧闭的门前,抬手敲了敲。
里头走出满脸倦容的庄志执。
似是早就知道桂诣川会来找他,却没预料到姜衡,更没预料到这样的姜衡——他呆怔地看着她好一会才辨认出来,本是要错身让两人进屋的,又马上红了脸让他们去后面的亭子一叙。
“怎么姜姑娘也来……”
他略感局促,神情又有些困惑,“看着与数月前没什么不同,可偏偏……我还真没认出来。”
庄志执性子拘谨守礼,但不至于迂腐,虽然在看到姜衡时总会有些不自在,但他很快就克服了,面色如常地说起那日看到空怜尸体的境况。
“……所以,你本以为他是流民的尸体,才把他捞上来的?”
姜衡问。
庄志执点头,凝重的蹙起了眉。
“长福寺也收留了不少流民。”
他说,“这些日子,我时不时去看他们,和他们交谈,并且将北边的情况,收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