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开了地牢大门,请人进来。
他身形略消受了些,比之县丞倒是好多,眼中多了几分光彩与狠厉,显然在牢中学到不少。
江无眠与张榕进来,四周逡巡一遭,地牢大变模样,不再是阴沉无比,四周用石灰刷了一半的墙,有的是归整好了,全是白墙,亮堂一片,然而看久了仍旧压抑。
“王典史,历来几月辛苦。”
江无眠向他点点头,“前几日带来的人在哪一地牢房,带入提审室。”
“大人言重,为大人差遣是卑职本分。”
王西在牢中的几个月不是白白混日子的,重金请了一位老牢头教导自己,说话有条理,语气坚定多了。
再说,江无眠那日将整顿地牢的章程和他说过了,他完全照着上面去做,和陆郁一样,边角都照着江无眠的规划来,尽力不出错。
时隔几月,地牢竟是看不出过去的影子。
王西行走在牢中,两侧是白墙,还有一侧是半边白墙,尚未刷完。地上仅有他行走的部分铺设水泥,原本是要地牢里面全铺一遍的,还是老原因,东西不够,因而只有过道上面铺设了一层。
来到一处牢门前,王西对了对牢房号,“赵友?”
躺在草席上的赵友颤颤巍巍“哎”
了一声,“大人?小人,小人是能出去了?”
放人出去用得着这么多人来啊?这和人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就是往土里掺了点黄土,没加别的。
那给钱的孙子说什么来着?
保证两种东西一定一样,不会给人看出来。看出来了也就是关上几天,不会有事。
圣母娘娘在上,保佑小的这回能活出去!
王西努力学着老牢头交代的,脸不动,眼做下瞥,跟看墙角老鼠一样,声音不能抖,声调要平。
他念道:“提出来。”
赵友忍不住抖了抖,地牢里闷归闷,热是不热的,不如说能进来的人哪儿还能感觉到热气,全是忐忑不安自心中出来的寒气。
只见王西向身后一招手,狱卒打开牢门,将赵友拉起来。
赵友刚想喊出口,另一狱卒眼疾手快塞入口巾、带上镣铐、蒙上眼睛,动作娴熟,显然是熟手动作。
那孙子嘴里没一句实话!这根本不是要关他几天的事,这是要命!!
赵友手上使劲挣扎,恨不得用上吃奶的力气跑了,然而再抗拒,也不得不蒙上眼上路。
他心中破口大骂,然而事实上两条腿抖成筛子,无力站住,全靠狱卒拖行。
两侧同样被关押的犯人不敢出声,生怕扰了这群活阎王,再带走自己。
人走得没影了,才敢有人弄出动静。一时之间,地牢之中仅剩喘气声。
提审室内,被带走的赵友心脏越跳越快,全身瘫软,他甚至头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说话。
江无眠于堂上坐着,林师爷不在,张榕搬来桌椅板凳,点一盏灯,准备记下证词。
不过刚把人拉出来去掉蒙面与堵嘴的口巾,还未来的及问话,只听堂下人喊道:“小人收了钱!有人给钱,小人是收钱做的!”
他刚跪在地上,手下一片凉意,和新铺的地一模一样!
这点冰凉触感让他察觉自己还在地牢之中,应是某个大人要见他,不知是谁,总之他还没死。
他还不想死!
因此一得自由,顾不上其他事,张嘴喊出声来,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声音格外颤抖仓皇,语序混乱。
他格外后悔,后悔那日怎么鬼迷心窍接了钱,要是不动心不接钱,这一遭罪也就不是他来领了!
赵友在堂下哭的稀里哗啦,江无眠无甚波动,要是每个人都在他面前哭上一哭闹上一闹便能免罪,县中岂有律法秩序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