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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张灯结彩,三日狂欢。
头日皇姑祖母亲去明堂,众皇子孙、朝臣相随。到了正月十六,宜喜实在按捺不住,定是要出去赏灯,我熬不住她磨,晚膳后与她出了王府。一路她笑个不停,我被她带得也有了兴致,直从闹市向天津桥逛去。
走到天津桥下时,她紧盯着盏灯,我看她实在喜欢就走过去近看。
那摊主见我们来,立刻喜笑颜开的,道:&1dquo;姑娘要买灯?”我点头,对宜喜道:&1dquo;快拿吧,你看得人家都不敢做买卖了。”宜喜也不客气,眨眼道:&1dquo;谢小姐。”真是个乖丫头,知道在外换个称呼。
她提起灯笼时,那摊主忽而道:&1dquo;姑娘昨日没来这处?”我摇头,他又道:&1dquo;昨夜这天津桥上挂了足有近两百尺高的佛香,鲜血所绘,堪称洛阳近年一景了。”我笑了笑,道:&1dquo;我听说了,据说是人血所绘呢。”他哼了一声,轻声道:&1dquo;姑娘还真信?白马寺的薛主持就是流gan了血,也画不成这整幅的画。”
那是薛怀义为了争宠,向皇姑祖母所说的话,今日便被叔父们做了笑话讲。说如今陛下是宠爱沈太医正盛,薛怀义就是再怎么折腾也难得盛眷了。
我道:&1dquo;即便是妄语,也是薛主持的忠贞之心。”那摊主挠了下头,似是很想和我说些市井流传的面争宠,我正想找个借口赶紧避开时,却被一只手轻按住了肩膀:&1dquo;的确忠心可鉴,赤诚一片,”换音未落,身后人就扔了几个铜钱到木板上,道,&1dquo;那个荷花灯,我也要了。”
我听这声音熟悉,扭头看,却见李隆基一双弯弯的眼,晶亮亮的都是笑意。
&1dquo;你怎么出来了?”我下意识道。
李隆基眯起眼看我,轻声道:&1dquo;我以为你会说,夫君,好巧啊。”我心里暮地一沉,却只能笑着看他:&1dquo;别闹了,我才不信有这么巧。”李隆基接过灯,递到我手里,道:&1dquo;的确不巧,我和大哥二哥跟了你们一路了。”
我顺着他的话,抬头看,才见他身后不远就立着李成器和李成义。李成器只笑着看我们,李成义却有些不快地盯着我。
自赐婚后,父王寻了借口将我带出宫,避开了那场扶风窦氏的变故。同年,恒安王府也自长安迁至洛阳,算是全了姨娘的洛阳念想。一晃两年,东宫诸位郡王被禁足于东宫,我也终年在恒安王府内,竟再没见过。
我收回视线,对李隆基道:&1dquo;跟着我做什么?”李隆基笑而不答,退后两步看着我,连连点头,道:&1dquo;窄袖袍,软棉靴,如今这一身胡服装扮很配你。”我提着那荷花灯,只能任由她打量,宜喜在我身侧却早已傻住。
李隆基回头对李成器道:&1dquo;大哥,我这小夫人越好看了。”李成器没有作答,倒是李成义走上前两步,拍着他的肩道:&1dquo;我这二弟有了妾,你也有了婚配,大哥却还是孤单一个,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我不理会他,只侧头对宜喜道:&1dquo;这几位是太子的郡王。”她随我出宫后,尚未有机会见过,听了这话吓了一跳,险些掉了灯,半晌才道:&1dquo;难怪站在那里,就和身旁的人不一样。”
我正要再说话,却觉腕子一紧,竟被李隆基一把拉住:&1dquo;为夫陪你逛灯节。”我忙推开他的手道:&1dquo;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随便。”他停住脚步,看我笑道:&1dquo;永安,本王已过十二,你再等我两年就娶你。”
我被他说得难过,扫过李成器不变的浅笑,才道:&1dquo;先放开。”
他转过身,迈向前一步,离我极近:&1dquo;永安,你是不是嫌我母系凋零,日后怕没了依靠?”我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正不知道如何说时,他却忽而一笑,道:&1dquo;逗你的,当初我快死了,你还不是去看我?我不会这么想你的。”
我被他折腾的,一时回不过神,最后才明白他是玩笑。
可这玩笑,却现实的残酷。
我不敢再说什么,只快走了两步,对李成器行礼道:&1dquo;郡王。”李成器温和看着我,道:&1dquo;县主无需多礼。”简单的几个字,他没再说什么。我压住心里的纷乱,又看向了李成义:&1dquo;宜平在你那处可好?”李成义挑了下眉道:&1dquo;当初就应承你了,我会照顾好她,怎么县主不信本王?”
我点点头,低头盯着手中灯笼,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
过了会儿,李隆基才轻咳了一声:&1dquo;我错了,你别再摆个受气的脸了。”我哑然看他,道:&1dquo;我什么时候给你摆脸色了?”他拉下脸来,眉眼带着三分晦气,道:&1dquo;上元节本是挺高兴的,见你这脸我也高兴不起来了。”
我被他逗得笑起来,仍是个大孩子,还是没变。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儿话,李隆基才拉出始终站在一侧安静的少年,道:&1dquo;托了我表弟的福,姑姑终于说动皇祖母让我们出来逛逛了。”我看那个眉眼与太平有几分像,书卷气极浓的少年,了然道:&1dquo;郢国公。”太平公主最宠爱的儿子薛崇简,没想到竟和李隆基如此要好。
他红了下脸,紧着点头,道:&1dquo;三嫂。”我愣了一下,没应声。
因街上人多,我们便趁势进了间酒楼,楼内喧闹非常,早已人满。
李隆基见没了空位,正要转身出楼,就见二楼有人探了头,高声道:&1dquo;李兄。”那人的眼笑眯成一条线,竟是在国子监见过的张九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