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过分的话,她却是紧咬着嘴唇,不敢骂出声。
如今皇上对她零星的面子情,也不过就是因为她的这个养子罢了。
楚氏一行人行至坤宁宫外,近御花园处,楚氏停了下来,她看向有些魂不守舍的洛芙,凉声道:“二姑娘心浮气躁,回府后,抄百遍佛卷送到佛堂去。”
洛芙脸色惨白,再没了旖旎的心思,百遍佛卷?她及笄之前岂不是出不来了?只是她看着楚氏微凉的神色,说不出任何求情的话,眼圈微微发红地应下:“女儿记下了。”
楚氏没有一丝怜惜,添了一句:“让邱氏陪同你一起。”
冷淡转身。
洛芙却是被吓得连眼泪都不敢掉,万没有想到今日之事竟然还连累了姨娘,此时的她哪里还有早上出府时的兴奋。
洛伊儿眉眼浅笑看着,一句求情的话都没说,甚至眸子里也泛起丝丝凉意。
洛茜仿若透明人一般,低埋着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一句话都不说。
天色渐暗,太和殿中的宴会也快要开始,一行人也终于赶到太和殿,不知是她们路上耽误了些许时间,还是方瑾凌走了近路,她们进来的时候,方瑾凌已经坐在位子上了。
身边围着不少人向他敬酒,他两指捏在酒杯边缘,玉白的酒杯衬着他修长的指尖,低垂着暗沉的眸子,身边气压微低,似透着些许寒意,身边敬酒的大臣多数面色严肃,隐着几分敬意。
洛伊儿视线扫了一番,发现那一群大臣中赫然有自己的亲大哥,洛齐衡,他端着酒杯正向方瑾凌敬酒,方瑾凌不似对其他人那样漠然,捏着酒杯抿了一口,已算给足了洛齐衡脸面。
他似乎感觉到什么,陡然抬眸,却恰好撞上洛伊儿的视线,洛伊儿微微一愣,他眸色深沉,又似多了一分幽暗,让人觉得隔着层层迷雾,看不清摸不透,却是距离几米之外,依然能感觉到他身边透着一股子寒意和凛意。
洛伊儿轻抿了抿粉唇,细眉弯了弯,露出一抹温婉的笑,眼角因着笑意似乎染上一抹嫣红,她端起桌上的果酒向他举了举,然后仰头饮下,白皙细嫩的脖颈露出来,发髻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明灼的烛光下,她白皙的脸颊似乎泛着一层玉润的光泽。
她没有看见,她仰头饮酒的瞬间,方瑾凌眸子中闪过一丝暗色,放于案桌下的手指轻捻了捻,等她将酒杯放下后,方才捏着酒杯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水滑过喉间,他眸色深深将其咽下。
洛伊儿莫名轻颤了下眼睫,方才移开视线。
这时,圣上也终于到来,身后跟着皇后,圣上如今已经年近五十,也许是因为当年打仗的缘故,他身材依旧高大,容貌也隐隐可见年轻时的俊朗,眼底神色深沉,帝王威压在他身上尽显。
随着他的到来,这场宴会也终于开始,大殿中央歌舞升平,有些官臣的视线已经隐隐放在了那些舞女身上,在一片喧闹中,洛伊儿也隐隐能察觉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着痕迹地抬头,却不想撞上温王方瑾瑜的视线,他见她看过来,也未慌乱,温和笑着端起酒杯,温雅之气尽显无疑。
洛伊儿轻点头,抿了一口米酒,浅笑着收回视线,就在刚刚,她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道视线似乎暗沉了些。
将两人举动看在眼底的方瑾凌,微眯了眯眸子,他想起在边关的那次刺杀,又想起回京一路的赠礼,突然觉得应该礼尚往来,回礼才是。
方瑾凌对上方瑾瑜的视线,却见方瑾瑜举起酒杯对他示意,勾了一抹温润的笑,眼底神色却是不明,方瑾凌淡淡瞥了他一眼,漠然收回视线。
大殿中烦闷,洛伊儿与楚氏说了声,便带着玲珑悄然出了大殿,此时天色已暗,晚间亦有些清凉,她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瞬间觉得眸底都清明些。
她早年常来宫中,对宫中建筑极其熟悉,她扶着玲珑的手臂,轻声说了句:“我们去太幽湖那里透透气。”
玲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两人慢慢朝太幽湖走去,太幽湖白日里的人很多,可一到晚上,就少见人了,这时的太幽湖自然十分清净,洛伊儿进了亭子里,扶着亭边坐下,不远处点着灯笼,所以,这里并不是一片幽暗,隐隐可以看清湖中漂浮的莲叶。
洛伊儿待了一会儿,就打算回去了,这时却听见亭子外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扭过头去看,见到来人,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只是心中终究有些惊讶,乱了心绪。
玲珑早已无声地服下身子,洛伊儿见他身后并无伺候的人,轻抿了抿粉唇,刚要起身行礼,就被他打断:
“不必行礼。”
他的声音比白日里在坤宁宫似乎更淡漠了些,不知是不是暗夜容易释放些情绪,洛伊儿总觉得自己在其中听出些许被压下的情绪,莫名显得声音醇厚低哑了些。
方瑾凌视线落在玲珑身上,低沉吩咐:“你先下去。”
玲珑吃了一惊,却是没有动,而是去看洛伊儿,等着她的命令,方瑾凌看着她的动作,眸光微暗,却并无不悦,洛伊儿轻轻一颔首,轻声说着:
“去外面守着吧。”
玲珑这才咬了咬唇瓣,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无声退下。
她退下后,亭子中只剩下方瑾凌和洛伊儿两人,四周一片寂静,只偶尔会响起几声蝉鸣,亭子中气氛莫名让人觉得心尖微颤,洛伊儿眸子闪了闪,没有再等方瑾凌开口,她扶着亭柱站起身,轻抚了抚衣袖边的褶皱,轻柔笑着问道:
“今日是殿下的接风宴,殿下怎么出来了?”
方瑾凌眸子放在她身上,她笑得轻柔,让人分不出真假,却让方瑾凌觉得心中一动,他已经三年未见她,当初莫名胆怯,一时逃避,竟三年未回京,他心中说不明悔不悔,若三年前,他不离京,两人之间,也许就不如这般陌生。
但是,他心知,他有一点从未悔过。
他从不后悔,离京前,向父皇求了那一道圣旨。
从那日起,他与她注定要在一起。
他负手而立,看向不远处的莲叶丛,没有答她的话,反问道:“伊儿又为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