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屏以前去過平康坊,南麵坊門附近街上酒樓林立、紙醉金迷。其實他是個喜靜的人,但又偏偏矛盾地喜歡看熱鬧,因此熱衷於煙火之地找處清淨的酒樓,憑欄觀察樓下的人來人往。
他想,嚴仞跟他肯定是不一樣的,大約會去最熱鬧的地方。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街上人越來越多,轎子也走得越來越艱難,6屏只得停轎下來走路,道:「去玉人樓。」
達生問:「世子在玉人樓?」
6屏道:「我不確定,但方才聽街上姑娘說玉人樓有個斗樓賽,也許他會在那裡。若是不在也沒事,咱們看看熱鬧。」
斗樓賽是玉人樓逢年過節的傳統,平地上築方台,方台上築東中西三處樓閣。美人在樓閣上拋卻貼身之物,樓下萬人趨之若鶩,得物者可上樓與美人飲酒。但今夜的斗樓賽卻似乎有些不同。
「讓一讓,讓一讓!」
「中樓在撒錢啦!快去中樓!」
「西樓也在撒錢!快去西樓!」
嘩的一下,人群蜂擁似的朝樓底下涌去,高樓上的彩燈之下傳來一陣叮鈴鈴的脆聲,萬片銅錢天女散花似的飄下來。人群驚呼、尖叫、撲地爬行互相搶銅錢。旁邊的人議論起來。
「這樓上的人是誰啊?」
「你不知道?中樓上的是傅國公家的二公子傅軼,他姑母可是皇后娘娘!西樓上的是何丞相家的公子何柏,這二人正在斗錢呢,看誰樓下擠的人最多。」
「那東樓上的人呢?」
「東樓上,是鎮北伯府家的世子嚴仞。」
6屏立即道:「達生,走,去東樓。」
兩人好不容易擠出人群到了東樓,見東樓雖沒有在撒銅錢,但樓下聚集的人不比東樓和西樓少,且大體多是年輕的姑娘。
門前立著一位盛裝的風韻猶存的娘子,達生將鶴牌雙手遞給她,6屏道:「煩請娘子將這牌遞給嚴世子,我找他有事。」
那娘子雖不認得牌上的仙鶴,卻看得出6屏非富即貴的氣質,應了一聲便轉頭進了樓。
6屏抬頭向樓上望去,數盞宮燈將整座樓照得亮如白晝,樓上歌舞咿呀不絕,帷羅輕紗蕩漾,黃澄澄的煙花銀火與天上銀河交相輝映,如置身極樂,如夢似幻。
樓上憑欄的長椅處斜斜歪著一個人,那人的髮髻過欄杆傾瀉而下,髻冠的系帶垂落在風中微微飄蕩,他撐著一隻手臂,手裡的酒杯幾欲滑落。旁邊侍立的人似乎彎腰對他說了什麼,他抬手百般聊賴地抓起旁邊的一堆什麼東西。
6屏微微晃神:「他……喝醉了?」
剛說完,樓上的人忽地一揚手,洋洋灑灑的木芙蓉花瓣自廊邊飄蕩而下。
驚呼聲乍起,姑娘們瘋了一樣伸手去接,人聲鼎沸。
「世子扔花了!」
「啊啊啊啊,世子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