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卫司诏狱,贺兰珏满面春风地望着眼前的人:“这些年,本官审过大大小小的官员,王侯将相,皇亲国戚,早叫人腻味,今日总算来了个江湖人士,希望不要让本官失望。”
男子被绑在满是血渍的木头上,抬起头来:“大人其实不必费功夫,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风某还需要审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贺兰珏挑眉:“说得轻巧。本官听说,东缉事司的龙总管和影卫的夏总管,在缉捕你时吃了不少苦头。今日你既落到本官手里,本官便少不得委屈你,替同僚出一口恶气。”
说着对立在两侧的狱卒道,“来呀,先赏他十杖。”
狱卒领命,立刻将他推到用刑的条凳上。
八杖就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丧命,即便风十三身强体健、内力雄厚,这十杖落下,也立刻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贺兰珏离开诏狱前,吩咐手下:“随意折腾几下就是了,让兄弟们注意着点儿力道,别真的弄死了,大人留着他还有用。”
自从沈寒溪派人将宋然送回家,只要她出门,便有两名锦衣郎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
眼不见心不烦,她选择闭门不出。
一边给丝瓜浇水,一边问钟伯:“承武王近日如何,军费的事有进展吗?”
“那户部度支部的徐泌是个通透的人,他自然明白,若是能为承武王办成此事,日后便有了一个大靠山,如今承武王才刚刚入京,还显不出什么来,待日后东宫之争明朗起来,便显出他手中军权的重要性来了。也就是那户部尚书短视,一直找承武王的麻烦,日后有他后悔的。”
宋然笑笑,户部尚书是老迂腐了,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日后这户部,还是徐泌那些年轻胥吏的天下。至于司礼监那边,那掌印公公李墨亭也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自然不会舍不得行这一个小小的方便。
“当初少主被廷卫司带走,老奴心中着急,险些在承武王面前失了分寸,好在少主平安无事回来了,否则……”
“钟伯不要过于自责,在这陵安城,您也只能动用承武王这层关系了。”
她可不想刚到陵安便惊动家里,惊动家里,她只怕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轻描淡写地说完,全不提在廷卫司的遭遇,转过头,白皙的侧脸上还有几道血痕没有消去,钟伯更是自责:“此事到底是连累少主受苦了。”
虽说廷卫司中有他的人手,但当着沈寒溪能做的有限,也只是暗中关注着她,让他随时知道她的消息罢了。
她却道:“怪我无能,没有帮上哑巴什么忙,也没能帮上您的忙。”
钟伯道:“人事已尽,也是他自己选择回来,能不能保命,那是老天爷的事,少主又何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
老人的思绪回到哑巴闯入宋宅的那一日。
将昏迷不醒的青年安置到床上后,他思虑再三,来到自己小主人的面前:“少主,有一件事,老奴想请少主帮忙。”
原来,一见那年轻人,他便觉得他面熟,为他更换衣物时,又确认了他身上的胎记,的确是他认识的那个后生。
“实不相瞒,这年轻人是老奴故人的义子,老奴落难成都府的时候,也多亏了这母子二人相助,不过也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他落难时能被老奴撞见,也是一个机缘。还望少主帮个忙,日后少主有什么吩咐,老奴必万死不辞……”
宋然忙道:“您别这么见外。既是您的故人之子,我自当尽力。”
“多谢少主,只是老奴与他的义母之间,有一些说不清的恩怨,老奴改头换面,也都是为了躲她,所以,还请少主替老奴保守秘密,不要在他面前提及此事。”
老人从回忆中回神,见年轻姑娘放下水瓢,自脖子上摘下一样东西,递给自己:“这半枚玉佩是哑巴给我的,您看看,可能看出什么门道?”
他接到手上,观察了片刻,道:“这玉造型普通,好在色泽不错,观这色感,应该有些年头了。可惜只有半块,这种致残的古玉,并不值钱。”
“哑巴应当不会将一块没有价值的玉石留给我。除非,这是他自己的东西。既然他这里有一半,那么应当还有另外一半。”
宋然沉吟,渐渐有个想法成型,“他闯入皇城,也许是在找人。”
钟伯点了点头,听她继续猜测:“他闯入后宫寻人,却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所以才遭到廷卫司的追杀。也就是说……皇城失窃的那日夜里,沈寒溪也在后宫之中。”
若是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即使是可以自由出入宫闱的廷卫司指挥使,也不应该深夜出现在后宫。
难怪沈寒溪要对哑巴赶尽杀绝。这种事若是传出去,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圣上再如何宠爱他,在知道他与后妃有染之时,只怕也不会装聋作哑。圣上是男人,是男人谁愿意头上扣一顶绿帽子?
不过,这到底只是她的猜测,事实究竟如何,就只有哑巴本人才能说个清楚了。
“钟伯,您与他们母子是旧相识,有关此事可能想出什么头绪?”
他摇头:“蜀中一别,已经十年,很多事老奴也都说不准。不过,这玉如果还有另外一半,那么他入京的原因,或许同他的身世有一些牵连。”
她敛了目光,将那半枚玉重新挂到脖子上,道:“您去备马吧。”
钟伯询问:“少主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