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收回目光,便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王叔。”
他回过头,看见立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年轻男子,眼皮不禁跳了跳。
说话的正是当今的太子,朱广淩。李太傅如今还兼着太子太傅,他的寿辰,太子的确是应该到场。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名眉目清致的男子,承武王认出来,那是最近才官复原职的刑部尚书萧砚。二人都身着常服,打扮低调,但浑身散出的贵气,却非一般人可比。
承武王立在那里等他们走近,道:“原来是太子殿下。”
他多年不在京中,与太子没什么来往,毕竟他军权在握,怕圣上会多心,所以一直以来都尽量避免与几个皇子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牵扯,省得让人误会他结党站队,可是去年,在他的极力反对下,仍然未能阻止二皇子与吴家结亲,他之所以反对这门婚事,是因为吴伯英是他的舅父,这亲事一结,他承武王府就与二皇子撇不清干系了。
他之所以厌烦世家联姻,便是出于这个缘故。
一纸婚书,便将家族的荣辱与另一个家族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何等的不讲道理。
如今,圣上立大皇子为太子,他本人并没什么服气与不服气,但是显然二皇子是不服气的。无论他如何表现,在太子的眼中,他这个王叔只怕都已经在二皇子的阵营。
既如此,他也不需对太子那么殷勤。都已经这样了,爱咋地咋地。
太子年纪轻轻,却很沉稳,喜怒全然不形于色,面对这位年纪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王叔冷漠的态度,只含笑道:“听闻李家正在与承武王府议亲,本宫便在这里提前恭喜王叔了。”
萧砚亦道:“萧某也要恭喜王爷。”
承武王看着二人,淡淡道:“八字还没一撇,太子和萧大人恭喜得有点早。若说恭喜,本王倒是要恭喜太子和萧大人。”
一个入主东宫,一个官复原职,的确值得恭喜。
太子的面上却露出一抹愁容:“本宫也是赶鸭子上架,近日接触军国政务,深感力不从心,还仰仗着王叔多多指点,只盼圣体能早日康复才是……”
眼前的人只十八九岁,却难以让人揣测出城府的深浅,承武王与他寒暄两句,道:“咱们叔侄也别在这杵着了,还是先去向李太傅贺寿要紧。”
三人结伴入了园子,太子漫不经心地提起:“王叔好似还带着女眷,不知适才离去的那位是哪位小姐?”
适才他只看到一个背影,心里却在揣测,承武王上面只有一位姐姐,便是明玉长公主,她早在五年前便已嫁人,驸马名唤裴述,在礼部任职。
承武王随口编道:“是裴述娘舅的堂兄的外侄女,近日在王府做客,想来见识见识太傅夫人引以为豪的牡丹,便随本王一同来了。”
太子被这混乱的关系绕晕,也无暇去细想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了。萧砚却若有所思,他与裴述昨日还一起喝过酒,倒是没听他说起有这么一个亲戚,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宋然被丫鬟指引着,下了临水的走廊,又过一个月洞门,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来到一个题作“流韵”
的客厅。还未入内,已经隐约可以听到女子们的笑语声。
丫鬟上前对堂上那命妇打扮的妇人道:“夫人,承武王府的宋姑娘到了。”
今日到府的人员,都是早早备录在册的,承武王早已给宋然安了一个合适的身份。如今她是一个七品官的女儿,在今日来访的贵族小姐中,家世虽属于末等,可因为有承武王这个远亲,料想不会有人敢将她小看。
承武王既将她带在身边,她代表的自然便是承武王的面子,李家马上就要与承武王有姻亲关系,自然要给她这个面子。
众人的眼光随太傅夫人一起朝她望去,只见她穿着绣花的白绫袄,鹅黄缕金的挑线裙,不招摇,却也得体。
宋然抬眼,看见坐在正中央的妇人身着深青色锦绣华服,一张富态的脸上风华犹存,应是太傅夫人了。她的旁边坐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锦裙绣袄,罗袜方鞋,圆圆的脸蛋十分可喜,想来便是那个即将与承武王结亲的李小姐。
宋然敛了神色,落落大方地见礼,妥当地答了太傅夫人的几个问题之后,便被请到位子上,赏了茶吃,这一关便算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