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在地位上,的确稳稳地压了自己一头,可是她应当有不满的资格。
但望着那双闪着寒光的眸子,她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没了气势,小声道:“你放开我。”
沈寒溪压住自己的坏脾气,将她松开,不自在地道了句:“是本官没有拿捏好分寸。”
却又立刻不悦道,“可是,是谁将你拿捏在股掌间了?又是谁将你当成物件了?嗯?”
不过是几句场面话,她有必要如此较真吗?
她张了张口,没再顶撞他,沈寒溪见她不作声,愈不悦,命令道:“说话。”
她叹了口气,道:“大人说得都对,是民女多虑了。”
她还能说什么,眼前的这个人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道歉。她原本就不是不依不饶的性子,许多事纠缠起来也没意思,于是抬眸道:“民女真该走了,回去还能赶上吃饭。”
今日跟他跑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钟伯他们只怕也在为自己担心,不理会他越来越凉的眸子,问道,“怎么不见夏大人?”
沈寒溪见她这么快就翻过这篇了,表现得跟个无事人一样,反而更加恼怒。他倒是希望她同自己吵一架,也好过他受累猜她的心思。她脾气好是好,却太委屈自己。他不希望她跟自己在一起,也这般委屈。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可是为了她,他已经尽力在改,可她呢,却半分也不领他的情。
他面若寒霜,道:“夏小秋办事去了。你今日随本官回府。”
她不解:“跟大人回府?”
他理了下银线绣边的衣袖,道:“这个案子,可还没完呢。”
廷卫司,东缉事廷。
东廷中的缉事人员,此刻尽数立在庭院中央,清一色都是黑色的锦衣,腰间佩刀,悬挂着金色的令牌。
一名白面书生,正捋着胡须站在身后大堂的石阶上,望着夏小秋在底下排成数排的武将间来回走动。至于东廷的指挥使龙蟠,则按着刀立在一旁,目光如炬。
那名白面书生,正是廷卫司的副使王卓。他年纪不大,却留着长须,面如傅粉,文质彬彬。浙江的事结束没几日,他便也赶了回来。他是沈寒溪的智囊,这廷卫司中人员的任用,也都是他在主持。
“召大家出来,想必大家心里也都有数。咱们廷卫司中,竟然出了内贼。”
王卓的声量不大,气势也不迫人,语气仿佛是在闲话家常。
“起先,本官还真不愿意往这个方向想,你们每个人,都是本官亲手挑的,本官自然对你们都有信心。可是,信心越大,失望就越大。是廷卫司给你们的薪俸不够,还是你们的远大报复不能在廷卫司实现?”
日光照在一张张精干的面孔上,夏小秋穿梭在他们之中,冷冷地审视着每个人的表情。
“本官和沈大人,这些年待你们不薄吧,真想知道,究竟是有多大的诱惑,让你们中的一个选择了背叛。别让本官亲口叫出你的名字,你也知道本官的做派,没把握没证据的事,本官绝不会做。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便自己交待了吧。都是同僚,本官不想闹得太难看。你们的龙指挥使,也是要面子的。”
龙蟠本就狰狞的脸孔更冷了几分。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的手下,竟然出了个叛徒。但,王副使手上掌握的证据千真万确,他也只能承认,自己这么多年,在身边养了一只白眼狼。
那些肃然而立的锦衣郎之中,依然鸦雀无声。
在毒辣的日光下,汗水顺着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滑落,他的喉头微动,目光却依然直视着前方。
每一个弹指,都流逝得异常缓慢。
不知多久,夏小秋在他的面前停下了脚。
少年个头矮小,却目光锐利,眯着眼睛将他看了片刻,瞳色愈寒澈。
下一个弹指,他突然抬起手,只见那掌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势,朝他的面门袭来。他眸光一凛,慌忙闪避,但只堪堪躲过了两招,腹上便落下一脚,不等感受那份剧烈的疼痛,身体便疾飞出去。再之后,耳畔便是“铿”
然一声响,是他熟悉的佩刀出鞘声。
寒光闪过,擦着他的左耳,稳稳地插入身后的土地里。
夏小秋屈膝半跪在他面前,眸中闪着凛凛寒光,气势迫人。
“听着,你已经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接下来,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说,究竟是谁,收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