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亭拿勺子的手停在半空,皱眉和他对视。
高中时谢松亭很少和他对视。
他只敢短暂看他一两眼。
体育课是谢松亭最不喜欢的课,热身时他们要组队,六十六个人,原本成双成对。
但班里有个学生总是生病,常年请假。
那是谢松亭的同桌。
因此几乎是默认的,谢松亭总会被剩下。
他第一次被漏下时席必思要来帮忙,被他拒绝了。周围人小声劝席必思不要管他,说谢松亭就是那倔脾气,不识好歹。
就在体育老师眼皮底下,谢松亭离开热身的人群,直直走向操场边的成排座椅,找了个角落写卷子。
体育老师没拦,默认他可以离开。
那之后谢松亭再也没参加过热身,体育课对他来说,也只是换到室外写题。
席必思没再过来要和他一起。
这是谢松亭惯用的手段。
他总能把想帮自己的人推远,或者反目成仇。
同学们当然不是每个都对他很坏,也有好心来帮忙的,因为他长得实在好看,好看到像黑夜里的灯,吸引一切喜欢光亮的事物,让人本能地想和他说上话。
但谢松亭亲手把他们一一赶走。
他和毕京歌探讨过这个。
毕京歌说,这是复杂性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体现,在谢松亭身上,情绪闪回演变成了一种复杂的战或逃反应。在被他人关爱时,他会感到明显的屈辱。
毕京歌问他,把人从自己身边一个个赶走时什么感受?你不难过吗?
谢松亭当时的回答是……
我不值得。
我没有多余的情绪应对任何人的好意,最后只会在某个奇怪的爆点把人逼走,那时候更难过。既然迟早都会走,那最好一开始就不要接触。
他没有朋友。
他故意的。
毕京歌问,你不觉得因噎废食吗。
谢松亭说,我这是一劳永逸。
毕京歌说,你对自己太狠了,像在主动寻求惩罚。不要这样,松亭,你没有罪。
谢松亭就笑,也不接话。
那之后的体育课,谢松亭能明显感觉到席必思的目光追过来。
有一次,他从卷子里抬头。
刚好,在仰卧起坐板上的席必思做完一个仰卧起坐,向后仰。
他已经做了好几组,热汗从鼻梁划过额头,掉进微微汗湿的头里,那双在光下微微亮的棕黑色眼瞳正巧与谢松亭对视。
接着他抬腰,上半身起,衣服落下来,遮住腰侧结实的肌肉。
谢松亭像条被明亮阳光灼伤的鬼魂,只有仓促遮掩,躲开眼神。
如今他像当时一样,和席必思对视两秒,很快撇开视线。
他听见席必思说。
“可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
谢松亭直觉他下一句自己也不想听。
“谢松亭,这屋子里有人很渴望爱。
“这个‘有人’……
“不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