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看他。
谢松亭尽力垂头让刘海遮住眼睛,怕他看见他眼里蓄满泪水,怕他看见他放在衣兜里的手在抖。
喉咙也快控制不住,今天的时间怎么像蠕动的蛹啊,挣扎翻滚着难以挣脱,他从没觉得沉默这么漫长过。
但这也就是他们的结局了。
现实的鸿沟平等地拦住每个熟读规则的年少者,他不敢打破,也不会打破。他既没那个勇气,也没那个力量,就像阴湿的生物被光照到,第一时间不是感受温暖,而是躲避。
爱是勇敢者的游戏。
爱是精力充沛者的技巧。
而谢松亭既没有勇气,也没有精力。
他没有力气和别人讲述自己,他也不愿意。
他只是在偶然的时间,偶然的人生里,和一个优秀的人做了同学。
谢松亭关于他们未来遇见漠然互相点头的幻想无限生,冷漠的点头动作好像变成一张网笼住了他,他没去挣脱,也没去拂开,反而迎接着被捆缚。
席必思可能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远得像天边的云,平静,带着安抚,静静往前阐述。
只是谢松亭完全听不见了。
耳朵不太听话,嘴也不太听话,眼睛早就落荒而逃。
器官非但不听话,反而长手似的抓着他,从他脚踝抓到他的头,拍拍打打,手里黏湿,冷潮。浆糊一样。包裹他,吞噬他,亲吻他,变成他滴滴答答的铠甲。
它们剧烈跳动,在他皮囊下打鼓。
咚。咚。咚。
它说你生下我了。我们是一体的。一起跳舞吧。我吃烟花。闪亮地爱你。去加油站买一支打火机。
指令性的,不过恍惚的谢松亭判断不出来了。
他后退一步,像被这些手吃了。
席必思好像说了什么,然后又碰了他一下,也可能是抓了他一下。
没抓住?抓住了?他回话了?他不记得了。他拒绝了吗?没有吧。但席必思没再说话。太好了。
他转身便走。
席必思不该看到另一个他。
他迎上黑雾张口。那东西将他吞吃入腹。不是那东西。是他自己。自己是什么。他没有自己。他在哪?
鼓动的雾海终于将他完全淹没了。
谢松亭顺着桥走到尽头,下来现两个人还在看自己。
他看见席悦向自己挥手。
他没有回应,走了。
拐弯是个公园,晨练的人陆续向内走,看到他,惊讶、奇怪、皱眉都有,神色各异。
谢松亭仿佛无法视物,忽略他们继续向前走。
花坛里,一只蠓虫跟着他肩膀向前飞,谢松亭被它咬了一下,突然想。
蠓虫,怎么……年轻?
“后来呢?”
“后来我去了派出所。”
谢松亭把板凳也推开,在地上坐下,而毕京歌就坐在自己对面,也盘着腿,耐心地聆听。这样放松的环境让他稍微稳定,继续说下去。
“我在派出所坐了一天一夜,民警劝了我一天一夜。白天是两个女警,崔亦可和袁丘丘,夜里是两个男警,魏大伟和张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