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归煜找到了他堂兄和黄敬文之后,想法子支开了堂兄,和黄敬文一同往前院去。
他正琢磨着怎么将玉簪子不着痕迹地拿出来,可巧碰到世子夫人领着丫鬟从孙家大夫人院子出来,便和黄敬文一起过去行了礼,顺便将簪子拿了出来,双手俸给世子夫人,道:“母亲,这只簪修补好了,一丝裂痕也瞧不见,您今日便可簪上。”
世子夫人和黄敬文都很意外,储归煜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得到簪子?!世子夫人压住脸色,浅笑着插上了簪子,攥着帕子嘱咐道:“你二叔一个人在前院,你快快去瞧一瞧,醒着他些,别叫他喝醉了。”
储归煜点了点头,便和世子夫人分别了。
黄敬文失神片刻,呆了会儿才心事重重地跟上,忍不住在去二门的甬道上,问储归煜:“归煜,那簪子……是贞儿什么时候给你的?昨儿她叫人送去你府上的吗?”
储归煜驻足,回头望着黄敬文道:“刚才贞儿表妹在夹道上遇到了我,就顺手给了我。”
黄敬文茫然地眨着眼睛,虽说是物归原主,可这是私相授受!
且夹道狭窄幽静,平白无故俩人不会在那里偶遇,必然是……必然是他们两个其中一人,刻意跟上去的!
黄敬文的胸口突然很闷,他微微地喘着气,不自觉地捏起了拳头,五脏六腑像是着了火,还浇了油,有一股灼痛感。
他尊重尤贞儿,即便同在屋檐下,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越矩行为,现在想想……有些可笑。
黄敬文心里难受,大步先去了前院。
储归煜远远地落在后面,藏在身后的双拳,也握得紧紧的……他盼望黄敬文今后能娶一个真真正正温柔良善的女子为妻,千万别同他前世一般,和枕边人同床异梦而不自知,他也希望黄妙云今后有个好相处的长嫂。
长长的甬道上,储归煜将出二门,世子夫人也快到园子的门口,她见周围无人,才敢和心腹杨妈妈发泄道:“她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以为我储家是什么破落户吗?竟敢对归煜使这种下作手段!”
私相授受,尤贞儿除了是轻贱她自己,也是看轻了储归煜,若非储归煜是个跛腿,她怎么敢有不该有的想头!
杨妈妈蹙眉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夫人要先下手为强。”
世子夫人气得脸颊都是涨红的,她扬了下巴,道:“幸好归煜房里干净,不晓得男女之事,今儿回去就把适龄的女子全部让我过目一遍!”
储归煜和尤贞儿算是青梅竹马,她也想过以后等大度的新妇进门半年后,再让储归煜纳了尤贞儿,但尤贞儿这番举动,却是太出格了,储家不会要这样妾侍。
杨妈妈应诺一声,主仆二人便进了园子里。
园子里正热闹着,花厅里聚了好些人,廊下堵得水泄不通,世子夫人一时好奇,便快步走了过去,只瞧见黄妙云站在气氛怪异的人群中,被人们打量着。
人群里,储崇煜也直直地看黄妙云,她独自一人站在中间,没有人陪着,像一株开在参天大树中间的孤草,像一只落单的南飞大雁,身姿单薄而瘦弱。
黄妙云出岔子了。
她落座的时候,孙家丫鬟给她和旁边的张素华上了茶水。
孙家丫鬟还特意告诉张素华,道:“夫人,老夫人吩咐奴婢嘱咐您,您的茶和她的茶是一样的。”
黄妙云的茶是万春银叶,张素华的的茶则是来自福寿山顶的一种酸茶。
万春银叶是孙家拿来招待客人的茶,酸茶是张素华带来的茶叶,有去湿气、治骨痛的作用。
孙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湿气重,有时候肘关节会疼痛,常喝这种酸茶排湿气,张素华听说孙老夫人的酸茶喝完了,费心搜罗了福寿山的酸茶过来,当厅赠给老夫人,孙老夫人便命人立刻将茶煮了送过来。
张素华也是湿气重的人,笑讨了一杯酸茶过来。
丫鬟上完茶的时候,张素华却将酸茶推给了黄妙云,低声道:“妙云,我眼下有些口渴,把你的茶给我喝吧。”
万春银叶是绿茶,解渴效果比酸茶好。
黄妙云鼻子异常灵敏,很快嗅到了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这种酸茶的茶叶特殊处理,一般人是闻不到任何异味,且尝起来非常酸。
酸茶太酸了,寻常人根本受不了这种味道,初次喝下去没有不呕吐的,面部表情也会很扭曲。
今日能来孙家的,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大家除了来孙家道贺,亦是为了给自己晚辈物色适合的婚配对象,哪家官宦小姐不是纤尘不染,头发一丝不乱?
若有人当众将呕吐,并且扭曲脸颊,那可就粗鄙如市井之民了!
黄妙云甚至都能想到,如果她当众喝下酸茶,花厅里的人会怎么说她。
——这不是黄员外郎的女儿吗?她的外公从前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吧,怎么就这种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