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音乐响起,当她登上舞台,池小映的眼睛几乎在一瞬间就拥有了一种不一样的神采——
旋转,翻身,跳跃,连李芳岩这样对舞蹈一窍不通的人,也能够看出其中的节奏与韵律,力量与停顿,结构与平衡,都张弛有度,恰至好处,游刃有余。
池小映,她有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魅力,吸引人的目光,使人移不开眼睛。她是舞蹈团体当之无愧的首席。
“她怎么能截肢呢,”
悦微叹一口气,“她要是截肢了,别说跳舞了,当个正常人都难。这么大的打击,可别成了第二个红姐。”
悦微口中的“红姐”
是老牌的实力歌手,几年前因为声带结节而再也无法开口歌唱。歌手最终选择从摩天大楼的楼顶上一跃而下。
芳岩吃面的动作就慢慢地停了下来。她的手指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看出李芳岩神色不对,悦微问:“怎么了?”
“没事,”
芳岩掩住嘴,吐出一口姜丝,若无其事地说,“葱姜面,吃到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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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白天的劳累,芳岩这一晚睡得还算结实。一夜无梦。
早上六点半被闹钟叫醒,芳岩吃完早餐,来到医院时,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想要去icu看一看池小映。
池小映还在昏睡着,一脸病色倦容,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没有醒来。
而李芳岩沉默地看着icu病床上,池小映被层层包扎,并微微抬高的断肢。
右小腿处圆鼓鼓而空荡荡的一截,它显得那么刺眼。
护士说:“镇痛泵已经换过了,夜里病人也清醒过几次,都很平稳,呼吸机也拆了,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芳岩问:“病人醒来的时候,有试图同你们沟通交流过什么吗?”
护士想了想:“前几次清醒的时候,说她冷。后面几次醒来,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哦,还有,”
停顿一下,护士在口罩下微笑了一下,“呼吸机拔管的时候,病人拉着护士长不放,泪眼朦胧地谢谢她救了她。尽管她谢得挺陈恳,护士长还是觉得那应该是麻醉后的谵妄。”
李芳岩也几不可察地微笑了一下。
只是那一抹笑容转瞬即逝,麻醉医生严肃地说:“患者的命现在看是抢救回来了,但她是在突发情况下不得已地被动接受了截肢。我们不仅要关注病人的生理健康,也要注意病人醒来后的心理健康。”
护士点头:“知道的,培训里都说得明白,接受截肢手术的患者,大多会在手术后出现不同程度的悲观消极,或者失落抑郁的心理,需要特别关照。到icu家属探视时间的时候,我们也会和家属说清楚。”
芳岩也点头,犹自不放心,又叮嘱一句:“我们要主动和患者沟通,但是一味地太热情也不行。还是得仔细观察着病人的心理状态。”
护士笑起来:“好的,知道了。李医生,你可真是……”
想了想,护士找到一个词:“周全。你可真是周全。”
芳岩笑了笑,然而不等她答话,icu的玻璃忽然“砰”
的一声被人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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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病房里十分安静,除了仪器运行的声音,只有医护人员偶尔的低声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