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鹤这般说话,我自然是喜欢的。若是仍在这边,那些个烦人的事儿我也不必理会得。
当我们回到乌溪镇时,看到人流不息,看到那些个小贩们并些正在贩卖的物事,竟觉着很是不熟悉。当西陵鹤带着我站定,丫鬟叩响西陵府上朱漆的大门时,我才恍然惊觉:“真的回来了啊!”
而当西陵府上的大门打开时,那开门的小厮却不再是往日那个了。他从门缝儿探出一个头来,问道:“你们找谁?”
西陵鹤的声音依旧冷冽:“你就说是三少爷回来了,你家主人自然知晓。”
然而这个小厮却是个人精儿,他眉眼扬得似要从中间咧开,他飞快地将门拉开,喜道:“原来是三少爷回来了!”
他弓着身儿,毕恭毕敬道:“您里边儿请!老爷太太惦记着您呐!哪一天不和身边儿的人念叨您念叨个百十来回的。”
西陵鹤笑着,眉目间却有了些感概之意。他执着我的手,笑着说了一个赏字,我们带来的丫鬟便将个装乐儿银子的荷包给他。
小厮直起身和我们一道儿进门,在旁陪着笑道:“这定然就是三奶奶了。”
我点点头,笑问道:“老爷太太这些年身子骨可还好?”
小厮似是受宠若惊一般说好。当我们进得二门后,小厮早出去了,又出来一个小丫头子们带我们进去,这屋舍房宇还和旧时一般,不曾变过。只是这些小厮丫鬟们都不再是从前那些了。,想来都是配了人了,如今也都该是爹妈了。想到这里我便有些愧疚,阿鹤都二十有三了,我却不曾为他生个一男半女,枉阿鹤对我那般掏心掏肺。
阿鹤此时在一旁见我的模样,知道我又在想些不如意的事,笑话道:“看你,我们回来本该欢欢喜喜的,如何又想些别的事来?”
我们到正房时,便看见西陵叔叔和西陵婶子并阿鹤的兄弟姐妹侄子侄女们等在门口。西凌叔叔和西陵婶子如今头发都有些花白了,他们看着我和阿鹤走近,眼眸中含了泪。我和阿鹤拜倒在二老面前,阿鹤泣道:“是儿子不孝,不曾在爹妈膝下尽孝,还望爹妈容谅。”
西陵婶子还没等阿鹤说完便抱着阿鹤哭将起来。我亦颇觉有愧,在一旁道:“是媳妇不孝!当初带累了阿鹤。”
我和阿鹤有婚书,是以,我现下正是西陵家的媳妇。
西陵婶子犹自抱着阿鹤哭个不住,一帮的兄弟子侄们亦都以帕拭泪。西凌叔叔的声音有些哽咽:“这都是命啊!你命里注定是我们家的媳妇,是以非人力可改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而后一个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的美妇人将我扶起来,她微微笑道:“弟妹莫要伤心,回来就好。”
这个人正是阿鹤大哥的妻子,我们正该叫一句大嫂的。我点头称谢。而后进了屋,我和阿鹤一道儿将众人厮认了一遍,得了公婆以及哥嫂的礼,又有小辈来拜见过,给了见面礼,方才都坐下说话。
兄弟子侄们厮认过便下去了,唯有大嫂和二嫂并三个小姑还在一处凑趣儿说话。
我的婆婆看着我,而后慨然叹道:“雅娘当初如今当真是好了。”
一个唤作西陵青的小姑亦在旁道:“若非我小时是见过雅娘的,当真不知道如今这样天仙也似的一个美人儿竟然就是当初的雅娘。”
我笑道:“世事无常,当初雅娘给婶子添了许多烦难,现下想起还总是觉着有愧。”
我的婆婆叹道:“罢了罢了!老爷说得对。当初那给你算过命的道人说过,你注定是我家的媳妇,非人力可扭转的,如今看来,那道人当真的是句句真言啊!只是当时贼盗淫僧多,咱们难得见到个得道的道人,是以真见着了反而不信,才有了后边儿这许多事。”
阿鹤再一旁笑道:“妈何苦还说这些!往事已矣,我们只看当下便是。”
二嫂在一旁斯斯文文的,只是抿着唇儿笑,并不说话。小姑西陵橙和西陵紫则拉着我的手道:“也不知嫂嫂是如何养出这一身儿玉肌雪肤。”
我含羞地看了眼阿鹤,才笑道:“我也不知,当初我混沌不知事儿,以往所用物事都是你们的三哥哥张罗的,你们只问他便是。”
这厢我的婆婆则在问阿鹤,我们离开乌溪镇后去了何处、做甚讨生活、现居何处等语。阿鹤一一作答,我的婆婆眼中的泪似又要下来了,她贴身儿的大丫鬟便在一旁笑劝道:“三爷回来了,太太该高兴才是。”
阿鹤亦笑道:“正是这话。这些年不曾回来,原是我的不是,日后我必定是常回来的。”
我的婆婆闻言便出声儿道:“你还要走?就在家里住下不成?”
阿鹤笑着拍了拍婆婆的手,笑道:“我何尝不想回来,自是儿子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基业都在那边,如何能说回来就回来呢!”
这厢大嫂子亦拉着我,亲亲热热地问我:“弟妹在那边都有些甚好吃的?”
西陵婶子闻言,倒破涕为笑道:“你成日里就惦记着吃,雅娘将将才回来,你也不知道遮着些儿,反倒这般大喇喇地问将出来,也不知羞!”
大嫂子脸儿一红,笑道:“罢哟!若真有甚好吃的并不是我一人受用,头一个就是要孝敬太太的,太太不说谢我,反倒埋汰起我来了。”
西陵青、西陵橙、西陵紫三个则笑道:“可别忘了我们才是。”
大嫂笑道:“罢哟!哪里敢忘了你们!八字儿还没一撇呢!”
我笑道:“土特产是有一些,这次我料到了,和阿鹤买了好些回来。”
说着便叫我身边儿的丫鬟去拿。
西陵紫因道:“三嫂先歇着,不忙呢!”
大嫂闻言立马笑道:“怎地不忙?我可等着吃哩。”
二嫂抿唇儿笑道:“就你是个馋嘴儿的。”
话音刚落,丫鬟们将将三小袋特产提将进来。而后就另有丫鬟提到厨下去装盘。也没甚别的东西,不过是些当地的果子用了些秘方儿秘制出来的蜜饯儿罢了。
尔后我又道:“这些个都是当地的土物儿,不过吃个鲜罢了,还望嫂子姑娘们莫嫌弃。那边儿的米不错,我们此行带了几石今年出的新米,已交小幺儿们抬去厨下了。”
我的婆婆叹道:“如今雅娘出落得这般好了,难得行事又大方,当初是我们错待了你,莫往心里去。”
我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没有不是的长辈,也是雅娘当初不中用,带累阿鹤和爹妈。”
婆婆笑问道:“你们如今可有孩子了?”
我脸一红只将头低下不语。阿鹤在一旁道:“并没有呢。先前我在那边忙着立业,不曾有闲暇。虽说我们已然是夫妻,然如今我们回来,也是想在这边将成亲的礼数都不全了,也是对岳父岳母有的交代的意思。”
大嫂二嫂两个闻言只是看着我笑。西陵青、西陵橙、西陵紫三个早羞得满面通红,拿手帕握面。
婆婆想到这些话儿不该叫她们这些未婚的女儿家听了去,亦转了话儿:“当初你住的云舒阁我们仍叫丫鬟扫过的,不曾动一物,如今还是在云舒阁安置罢。只是成亲的礼数么,你们已然是夫妻,不好再迎一次亲,只将六礼补全,择个吉日请请亲朋好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