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萱这时候才直视着映春的眼睛道:“你知道吗那个死胎……并不是个龙种,而是个……公主。”
本来以为这事情已经算是了断了,却没想到故事后头还是故事,映春此刻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这样离奇古怪的事情了,而这个时候萃萱继续说道:“更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是……本来大家都以为是个死胎,接生婆在偷偷讲胎儿转换之后都打算将那死胎给丢了,却没想到刚要下手,婴儿猛然间发出一声哭叫声,原来这婴儿并不是死胎,只是因为短暂性的呼吸不通畅,造成假死状态而已。谁想到那时候大家都太过于慌张了,并未深究只觉得这一定是个死胎,便搁置在一旁不管了……本来接生婆想要立即将此刻缓过劲来的女婴给送回去,却不曾想一回宫便远远瞧见一片哀鸣之生,其中还包括了皇帝的怒吼咆哮声,接生婆哪里还敢把孩子抱回去……但她却也不想接手这个烫手山芋,所以便将她带出宫去送给一户人家抚养,并招待要好好照顾……”
看萃萱沉痛的样子事情应该没有完,而映春已经被当年这个真相给完全勾住了,她必须要知道这后续的事情,便她瞧着萃萱现在这状态并不想急着逼问,便等她缓过精神后才轻声软语地问道:“之后呢?”
“之后……”
萃萱笑了一下,“之后……那个接生婆自然是不敢继续留在宫中,自然就回到老家来。她如今已是高龄,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和女儿所生养的孙女,便回到老家同她们相依为命,但日子倒是还过得平静。但不过几年后,突然宫里头来了人,说要带走接生婆……而接生婆只说再留一晚上交代完一些事情再走……”
说到这里她已经泪盈满眶,喉口哽咽这说不出来,“外婆待我最是亲厚,什么好的都是留给我的……而那天晚上外婆一晚上写下一份信来就是为了将这件事告诉我们,并将当年她送走的女婴被哪户人家所扶养都写得清清楚楚,幸好那是一大户人家,很容易便找到了……而我,为了想要寻到外婆便找机会进了宫……”
这会儿,萃萱才是真的泣不成声,但就算她不再说下去,映春却也知道后事如何。
那个接生婆原来就是萃萱的亲外婆,而既然她能摸进宫里头去,便也该打探清楚了她外婆的状况,必然是落不到一个好下场了。怨不得她昨晚上再说起献宗帝必然是要死的时候那种冷冽如刀的眼神,恐怕……当年将接生婆给带回宫并灭了口的人无疑就是明崇了吧。
但映春还是不明白,难道明崇是知晓这件事的?不然怎么会特意将接生婆给带回宫里头去呢?
“皇帝难道都已经知道了?”
萃萱冷笑一声,“他怎么会知道?外婆被带回宫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有人告发她私藏那宫女的事情,而那宫女生完孩子就昏迷了,醒来就叫着要她的孩子,当她瞧见被抱在奶娘抱在怀里的男婴,便大喊着这是她的孩子。谁想到那时候正是明德皇后逝去,本来她私自生下孩子就是大罪,之后直接就将人给拉走乱棍打死……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了解了,却不知道是哪个知情者告的密!”
她恨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干哑,仿佛猛兽咆哮过后的模样。
“所以说这个女孩其实是你找来的……”
萃萱忽然一阵桀笑,脸上透露出一股扭曲的疯狂恨意,“我告诉她,她的亲生母亲是那个丧生的宫女……还将那宫女怎样被打死的情景描述得十分清楚,幸好那女娃在那户人家里呆得也不怎么样,性子软糯,又是个养女,被欺负得人生无望,而此刻再听到这个消息,随便一个推波助澜,这件事自然就成了……”
“是你将这女孩带到大殿下面前的……”
“确实!”
萃萱的面上显出刻骨的怨恨,“我就是让这狗皇帝尝尝,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被视作杀父仇人的滋味是怎么样的!哈哈哈……到时候大殿下登基上位,他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夺了这天下的人竟然不是他皇室的种,而是个低贱宫女偷偷和侍卫生的贱种!”
没想到,这看似温顺内敛的萃萱姑姑,居然会是这幕后最大的主事者。
这个看似清清明明的旁观者……早已深陷在这泥潭中!
瞧着眼前似癫似狂的人,映春心中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满嘴巴都是涩然之意,几次三番地想要启唇说些什么,但最终她仍旧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
这长达如此之久的仇恨,这精心策划的阴谋,这样的深仇大恨……
呵,她才是那个失足踏进这阴谋中最意外的一颗棋子吧。映春自嘲一笑,而就在对面的萃萱大笑不止的这一瞬间,映春只觉得耳边呼啸一阵寒风,几乎是擦着她的耳朵直直地刺入正坐在她对面的人眉心之中。一只尖利短箭扎透了萃萱的眉心,她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整个面目就已经呈僵硬状态,身子晃了两下,突然重重地后仰倒在地上。
心口还在怦怦跳着,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缓慢地转过头,就瞧见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孔出现在月色寒光中,衬着他一身寒雪般的白衣越发出尘。而这样的他,不由地就让她想起当初她亲手掐死自己的嫡姐时同样隐在暗处的人。
往昔情景仿佛重叠在一起,她恍惚地想,兴许,这一切本身就是注定。
注定她会出现在这里,注定会被他发现,注定会牵扯到这荒诞可笑的闹剧里来,注定……最后还是会和他纠缠在一起。
只能认命了吧?
她歪着头凉薄一笑。
那就认命吧……
……
……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萃萱这只一味想着捕蝉的螳螂却是没想到隐在枝桠间的黄雀早就洞悉一切,只等着这一刻将她整个吞掉,而这只黄雀无疑就是明奕。
瞧着这面色阴凉的黄雀,映春笑了笑,从座位上站起来,淡笑道:“你何不将奴婢也就此毙于箭下呢?大殿下就这么相信奴婢往后里不会将这一切都托盘而出?万一让人知晓这朝中上下都称颂的贤王殿下居然……并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却只是个低贱宫奴生下来的——那到时候,可怎么办呢?”
明奕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步伐稳健,面容沉俊,直来到她跟前,才一把将她半边身子都强制性的揽过来,头靠着她的肩膀,忽然低声道:“所以说,我得时时刻刻看着你……让你没有机会说出口。”
心头一震,映春本还笑着脸无法继续保持下去,她眼睫轻颤,终究没再说什么难堪的话来。
“若是如此的话,那大殿下可当真要同奴婢一生一世的纠缠不清了吗?”
明奕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样的话,还要本殿下说几遍你才肯相信呢?”
映春吸了吸鼻,却转头看向桌椅那边倒在地上的萃萱的尸身,明奕见她神色委顿,蹙着眉面庞感伤,心中便知晓她在想什么,但脸上却故意摆出一副冷冷样子来,“她的尸身我到时候会派人另作处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