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柏言目光微沉,耳边只听见宣兆翻找杂物时的细簌响动。
他七岁出了车祸,现在二十三岁,十六年的漫长时光,他积攒了多少日复一日的期待和失望,才会连收到别人的关心都觉得惶恐?
他又是怎么让自己的背脊始终挺得直,像一颗坦荡又磊落的雪松,在皑皑冬日坚韧地绽开枝叶?
好像有一根小刺扎进了岑柏言心尖的那块软肉,激起他一阵阵的酸楚。
还好那天他偶然看到了陈威拍回来的那张照片,还好那天他赶去了酒吧。
“小朋友出现了。他给我买了药,给我包扎,唉我好没有出息吧,其实我看着他有一点点想哭,我又想抱他了,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是因为他就是我梦里的那个小朋友。”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骑车载着我,会给我仔细地上药,会带我走出反反复复出现的噩梦,那个人一定是他吧。”
“我想要对我自己坦白一件事,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只要我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岑柏言连呼吸停止了,视线缓缓下移,这页纸的最后一行写着——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了一个小朋友,是一见钟情,也日益沉沦。”
。
轰——
一阵白光在岑柏言脑海中轰然炸开,他真的喜欢我?他是真的喜欢我?
排斥和狂喜两种情绪紧紧交织在一起,岑柏言太阳穴剧烈跳动,呼吸略有些急促。
他似乎急于确认什么,快往后翻动着日记本,一目十行地浏览之后的内容。
“豆沙包很好吃,甜的粥也好喝。我舍不得一次吃完,放了几个包子在冰箱里。晚上下雨了,突然很想见到他。半夜又做噩梦了,醒来吃了一个甜包子,忽然就不那么难受了。”
“他的钱包落在我这里了,里面有他一家四口的照片,是一个很美满的家庭。我是不是也该放点什么在我的钱包里?我找了很久,什么也找不到,我连一张像样的全家福都没有。我和他真的非常遥远啊。”
“我知道衣服是给我的,我看过他钱包里的照片,他妹妹那么漂亮可爱,根本不是他说的‘中性风’。我不敢接受他对我的好,就算只是普通朋友的好也不敢。他心无杂念,可我不是,我对他满心都是说不出口的杂念。”
“我在学着要怎么只和他做‘普通朋友’,但怎么才能变得‘普通’呢,我既想要他的好,又不想要他对我好。我似乎过分贪心了,宣兆啊宣兆,你最擅长的就是克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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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页,日期停留在了今天。
岑柏言喉结滚动,应该是瘸子趁着他睡觉时候写的,很短一句话。
“如果我可以不喜欢他。算了,我可以不要过得轻松,我还是很想继续喜欢他。”
句号的那个圈画的不完整,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就好像岑柏言此刻的左心口,好像有一根羽毛顺着那个小小的口子钻了进去。
宣兆的每一页日记都写得非常简短,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比起岑柏言收到过的情书可以说是不值一提,但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里都是他鲜活但压抑的感情。
岑柏言觉得手中这本日记仿佛有千斤重,重的他都要拿不动了。
“柏言,你那边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