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碧涵送信也回来了,三人在一个屋子里,兰香已经笑的捂住了肚子,对洛云蕖道:“姑娘,您是没看见辛公子的脸色有多难看。”
碧涵吃瓜群众凑跟前:“怎么回事儿?”
兰香放低了声音说:“那辛公子用童养媳堵我们姑娘的嘴,我们姑娘就塞了他一嘴玫瑰茯苓糕,他还以为只送他一人,我呢气不过就告诉他送了满院子的人,这不,气呼呼的走了。”
碧涵听了也笑,便问:“兰香姐姐,童养媳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只听人说过,还未见过。”
洛云蕖在旁答道:“养女儿的家里总觉得以后女儿是别人家的人,因此不分家里有钱无钱先与对方定为亲家,把女儿在婴儿或者幼儿时就送给对方家,对方家也会当成自己儿子的儿媳妇看待来养育这个孩子,这叫童养媳,待成人后,仪式从简,圆房行成人之礼。当然了,也有的人家没有儿子,想养一个童养媳,以此引来生命里的儿子,故而有的童养媳也比男方大许多岁的。”
碧涵点点头:“哦,我想起来了,以前我在庄里的时候张大娘家就养了李四娘家的女儿,我们还曾经一起玩耍来着,那时候年纪小还以为她去别人家做女儿了,还有点羡慕她有两个娘,现在看来应该是童养媳无疑了。”
洛云蕖只在那里拿着笔抄经不再说话。
碧涵又问兰香:“兰香姐姐,真是想不到,像辛公子这样的家里竟然也会娶童养媳呢,我以为他以后会八抬大轿娶……”
兰香说:“大户人家也不能免俗,只是这可能是辛公子他娘的意思,至于辛公子怎么想可就不知道了,不过今日他这样说出来,又有什么心思呢?”
碧涵激动的道:“他是当着姑娘的面说的,也许是在问我们姑娘愿意不愿意!”
兰香看向洛云蕖,颇为俏皮的说道:“我看姑娘是老大不愿意呢,不然也不会塞一嘴吃的堵他了,是吧,姑娘?”
洛云蕖头也不抬的继续抄经,道:“辛公子爱怎么着就怎么着,那是他的家事,与我不相关,他要是娶什么童养媳,我们到时便备一份礼给他就是了,你们两个是没什么做的了对不对,碧涵去看看苏姑娘那里需不需要帮忙,兰香,你去无心主持那里,她可有说什么?”
一句话就把话题转移了,显然洛云蕖是在意又不在意这事儿。
碧涵应声出去了,兰香来回:“刚才只管说笑差点就忘了,主持自然是感谢您,临了,还又送了一本经书给您,说此经被历届宰辅推崇,最后说什么……能了诸缘如梦事,世间惟有妙莲花。”
洛云蕖因“妙莲”
二字看了一眼兰香递过来的经书,乃《楞严经》,她愣了一下,才接了过去。
兰香在旁打趣:“说来奇怪,这主持似乎是读经读的甚好,总给姑娘推荐一些经书,也不知道姑娘喜欢不喜欢就送来,颇为奇怪呢。”
洛云蕖翻了几页便合上了,道:“并不奇怪,主持这是在点化我,我该感谢她才是。”
“我怎么没有看出来?这经书里写的什么,她又为何点化你?”
“这本书说来话就长了,是释迦牟尼佛座下的弟子阿难尊者在托钵乞食时遇到摩登伽女,因见俊美的阿难举止庄严安详,并且因有过去五百世曾与阿难结为夫妻的因缘,所以对他一见钟情,下决心要和阿难结为夫妻,于是请求母亲满足她的愿望。母亲便施咒将精神恍惚了的阿难尊者引入了家中,要看要破戒身,被释迦牟尼佛提前察觉,命文殊菩萨前去相救,将阿难和魔女引来会面而引发的一次讲法之事。俗话说的好,叫开悟在《楞严》,成佛在《法华》,此书有十卷六万两千余字,很多大师穷尽一生研究此经也难以证道,但一旦证道,则万事通也,因而是非常重要的一部经书。”
“看来其中义理必定深奥难懂,主持怎么能认为您就能读懂呢?况且她也只送了一本薄薄的手抄书,根本没有那么多字啊。”
兰香拿来翻了翻,“没写完……”
洛云蕖点头:“她也说了,这是许多宰辅推崇的,她的意思是可以将其作为案头书来终生翻阅,倒不一定以为我能顿悟,不过我也听我阿娘提起过,说佛法认为奴役和专制都是不自由的。唯有证道才能彻底根除众生的“贪嗔痴慢疑”
,而《楞严经》就是在讲述这些问题。”
“夫人竟然懂得这么多?”
兰香有点惊讶和钦佩。
洛云蕖脸上有了笑意:“早前,阿娘未曾入秦楼时也曾是官宦人家的姑娘,也曾饱读诗书,只不过后来家中出了事,被发落至此,时运不济,又有了我,一步一步陷入泥淖,再难拔出而已。”
兰香听了,柳眉微蹙,轻叹一声,道:“原来如此,难怪我总觉得初次见姑娘你就有一种大家闺秀之感,原是夫人教的好。”
洛云蕖陷入了回忆中:“那时候阿娘对我甚少有笑脸,日日苛责我,动辄罚跪挨板子,我那时都怀疑阿娘是因为我长的不像她而讨厌我,后来我来了宋家才知道了,她是有意让我经受这些磨难,不让我过的太顺就是知道这世上多为险恶,叫我倍加小心,如履薄冰,才能活得久一点。”
兰香点头:“夫人这般用心良苦,你已然体会到,且如今还有老夫人罩着你,疼着你,她在九泉之下也应该很放心了。”
洛云蕖看着纸上的金色小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愿阿娘安心,我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更多的人好好的活下去。”
正说着,苏溪宁和碧涵忽然急匆匆地进来了,苏溪宁神情慌张,似乎不知所措。
洛云蕖上前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手都是冰凉的,就问:“苏姐姐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儿了?怎么显得这么慌张?”
苏溪宁还没来得及说,碧涵已经抢先说道:“还不是那个林正品!他找到了这里,在外面求主持呢,无论如何他都要见苏姑娘,苏姑娘哪里肯见那忘恩负义的人,那狂人就放话了,说今日若见不到苏姑娘,他就不走了!”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泼皮无赖!”
苏溪宁气急败坏的骂道,“这里可是佛门清净之地,岂能让他这般放肆!我该怎么办?”
洛云蕖平静的道:“你不该怎么办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