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耿梅为自己的幸灾乐祸惭愧了,人家彼此大大方方的,握手,互相赞美保持良好的外形,几句话简明扼要地介绍了现状、在此处的原因、以及定下晚饭。
耿梅反而比两位当事人还紧张,“不知道他已婚未婚,交女朋友了没有。”
“多半未婚未友。”
简佳音比她淡定,“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是感觉。”
刚才你还感觉是不认识的人呢,耿梅有些不同意。
被点中要害,简佳音露出少许狼狈,“年纪大了,第六感有些退步也正常。”
说完又不服气起来,“至少我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们。你在担心什么?想太多了,老同学见面吃顿饭,一切顺其自然,如果还是自由身,又有好感就约会。如果不是,那也没什么损失,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路人。”
郭景杨的出现,让耿梅提前离开了简佳音,她总不能竖在旁边做电灯泡。下了飞机,还有小半天的空闲,她去了那套跃层收拾自己的东西。
赵辰逸大三时选择出国留学,赵正阳的父亲早在孙子考取大学后就回了老家,她在那里住过不短的时间,虽然没有多少物品,但总是收拾掉的好。
楼上楼下空荡荡的,耿梅听到楼下车库前有车行走的声音,探出头去看却是别人家的。也是,赵正阳还在出差,为他的事业铸造下一块基地,怎么可能突然跑回来。
柜里的衣物中有件男式毛衣,那时有回她去厂里看他,寒潮忽降,就穿着他的回来了。后来也没还给他,冬天熬夜写论文时套在身上,宽松温暖,像在他的怀抱里。她把脸贴在毛衣的衣袖上,洗了太多次,已经不再柔软,也没有记忆中的厚实。
所有东西用了只小行李箱就装起来了,耿梅拎到楼下。有钟点工每天过来打扫,即使他们不在,房间也干干净净的,没什么浮尘。毕竟没人居住,一扇扇开着的房门透着冷清,她走进书房,杨淑华的骨灰已经落葬,照片仍然在墙上。
是赵正阳的意思,他说最累的时候只要在这里一坐,就又有干劲继续做事了。
说的时候他带着玩笑的意思,可耿梅知道他是当真的。有些事已经过了,有些人已经走了,但在他俩的心中永远留下了印子。不害怕,不生气,甚至觉得这样也好,他俩不喜欢安逸,那种状态会让他俩焦虑,总觉得有些不可控的事将发生。
耿梅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刚喝了两口又听见楼下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大概又是哪家邻居的。
大门开了,耿梅惊讶地回过头,是他回来了。四十岁的男人,因为时常在奔波中,还没来得及积起脂肪。事业给他注入了新的活力,眉眼间的沉稳足以吸引年轻姑娘。
赵正阳也有几分讶异。耿梅孤零零地坐在餐桌边,双手仍握着那瓶水,长发盘了个简单的髻,益发显得眼睛楚楚地大。
他走过去,看到她脚边的行李箱,瞬间明白了,她还是要走。
有股怒气勃然而生,对她,他已经不能再好了,从不干涉她的自由,尊重她的意愿,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她为了不相干的外人,要离开他。
是疲倦吧,他第一次觉得中年了,不明白年轻姑娘的想法。
“想清楚了吗?”
耿梅摇头,“没有。”
她抬眼和他对视,眼中有泪,却并不退缩。就当是任□,有些原则她不想变,对亲人对朋友,对做人,“你呢?”
他在餐桌边坐下,看着墙上一幅画,那是幅竹子,还是杨淑华时挂上去的,“也没有。”
也许生活的重心早就不在感情上,所以就算即将失去也不觉得可怕,耿梅莫名记起第一次分手时痛彻心扉的往事。把现在的自己放到过去,不会流那么多泪了,因为不再害怕,也知道即使痛,早晚会好的,只是时间问题。比起在心里长久埋一根刺,她已经不愿意委屈自己,宁可接受立马下刀子的短痛。
他想过有一天当她充满自信会是什么样,到了那一天才知道叶公好龙,一旦娃娃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不再是娃娃了。
手机响起来,是司机在催他,“赵总,再不走高架太堵,有可能赶不上航班。”
耿梅默默地帮他拿衣服和药片,像过去很多次一样,“不要太累到自己,少吃点安眠药,可以喝半杯红酒。”
“知道了。”
他也像以往一样,顺从地听她说话,离开前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自己也要小心身体。”
门又关上,这次他俩一起出的门。
车辆平稳地驶出去,他坐在后排,头也不抬打开随身的文件夹,利用这点时间再批掉些文件。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但他不想漏掉公司的任何事,只有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人。而她,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在驾驶位坐下,又喝了几口水,觉得心已经定了,才点火把车开出去。
路边的景物不断向后倒退,耿梅回到自己的家,虽然小,却样样俱全。给自己煮上半锅粥,她接到简佳音的电话,质问她平安到家也不记得发个短信告知一声。
“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们……”
“别狡辩了。”
简佳音变回那个娇贵的女大学生,一点不肯接受解释,“就是不懂事,不知道体贴别人。”
返老还童吗?
“对啊!”
简佳音还有脸得意洋洋地承认,“再也没有比一场淋漓尽致的……”
“打住!”
耿梅叫停。她可没开放到和女性朋友共享此类心得的程度,有收到就有付出,今天听了、明天是不是要把自己的贡献出来做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