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权缓过气来,长亭小声叫了句:“相公?好些了吗?我扶你进去休息罢!”
赵权未说话,心中却是又酸又疼,半晌方低声道:“这些东西怎么能吃呢?”
似是在问长亭,又似是在问自己。
长亭被赵权见到这么窘迫的一面,只能小声应道:“我以后再不吃啦……相公,我扶你回屋躺着罢,莫再招了风寒。”
赵权回头又看了看那碗野菜根,什么也没说,慢慢扶着墙回屋去了。
夜里,长亭在程大嫂院子里,一桶一桶地打水起来,和程大嫂一起把今日送来的衣物浆洗干净,架起竹竿,晾了满满一院子,又烧了熨斗,把前两日晾晒干的衣物一件一件地熨得挺直,直忙活到半夜才算完。
长亭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家屋里,也不点灯,西西索索地解了外衣,小心地上床躺在了赵权旁边。
还未及合眼,赵权却似是被她吵醒了,伸手将她揽了过去,赵权和她虽然一直同榻而眠,可赵权睡觉却极规矩,少有像这般亲密。
长亭虽是惊讶,心中却有些欢喜,顺从地抱住赵权,心满意足地枕在了他肩头,闻着赵权身上熟悉的味道,叹了口气,口中喃喃地叫了声:“相公……”
赵权手上紧了紧,口中低低地咳了两声,另一只手却握住了长亭的手,只听长亭“呀”
了一声,似乎赵权握疼了她。
赵权有些焦急地声音响起:“怎么了?”
长亭小声道:“没事……没事……”
赵权似是想到了什么,也不再问,轻轻握住长亭的手,长亭手指冰凉,似乎还有些水汽,指节间有几处肿胀,原是近来冷水里浸久了,长了冻疮,还有几处似是水泡,正是烧熨斗时不小心烫的。
赵权心中一疼,眼眶都有些酸意,慢慢地牵过长亭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吻了一吻,然后揽着长亭侧身紧紧地抱住了她。
半晌,长亭方听见赵权闷闷地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受苦了……”
长亭眼眶一热,泪水大滴大滴地滚落出来,这些日子以来的辛酸恐惧忽然就在赵权这一句话中爆发出来,长亭伸手抱住赵权,口中只低低地叫了声:“相公……”
却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只任由泪水不断滚落。
赵权抱着长亭,颈窝处似是烙铁一般烫,那是长亭的泪水,一滴滴不是滴在他身上,却仿佛都落在了他心里,和着他的滚烫的血,永远留在了他身体里。
月光透过小小窗户越进来,似乎也散发着阵阵寒意,照着破旧的床上的两人,似乎天地间再没有其他人。
第59章
“吱呀”
一声,长亭拉开房门,外间白雪映着朝阳,亮堂堂一片。
朝阳虽是灿烂,可寒气却依旧袭人,长亭禁不住缩了缩脖子,朝手上哈了口气,回身对屋中笑道:“相公,真的下了雪!”
赵权坐在床边,含笑看着长亭,今日天色极好,清晨的阳光洒在长亭的脸上,映着她欢喜的眸子,配着她不描而翠的双眉,竟似流光溢彩般夺目。
赵权心中柔情顿生,仿佛很久没见过这般神采的长亭了。
赵权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没走两步却咳嗽不止,长亭忙去扶着他在桌边坐下,赵权平息了胸口隐隐约约的血腥气,方才抬头对长亭道:“你等一下去程大嫂家借些笔墨和纸过来。”
长亭柔柔地答了声:“好。”
赵权并未交待做什么用,长亭也不懂这些,但是既然相公喜欢,她自然会替他办到。
长亭进进出出地忙了一会儿,两人梳洗好,又用过朝饭,长亭便端着笸箩去了程大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