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有些尴尬,嘀咕道:“唉,总不好赢了人家钱还把人家打一顿罢……”
祁风嗤笑出声,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畅快,低声道:“江姑娘倒是有些江湖道义。”
长亭知他在笑话她,也不恼,见天色渐晚,难得他乡遇故知,扬眉颇为兴奋地对祁风道:“祁兄,我知道城中有一食肆的酒不错,下酒菜更是极好,今日你我就不醉不归!”
祁风一笑,似春风化雨,只听柔声道:“祁某恭敬不如从命。”
长亭带着祁风在城中小巷穿来拐去,终在一处食肆停了下来,长亭遇到祁风,甚是开心,笑容满面地引着祁风入内,又一口气点了好些酒菜,还连连给祁风介绍着店里特色风物。
食肆的老板是个女子,头包布巾,十分精明利落的模样,她似乎与长亭很熟稔了,捧了一壶酒给二人斟上,略寒暄了两句,便下去给二人准备下酒菜。
长亭眉目舒展,似是极畅快顺意,双手举杯道:“祁兄,自西山一别,未曾想还有再见一日,此杯我便敬天意,毕竟待我不薄!”
说罢便利落干脆地仰颈满饮一杯。
祁风看着长亭,她面色怡然洒脱,哪里像个身中剧毒时时都在鬼门关前打转的人,不禁默然无语,仿佛亦是感叹天意弄人,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今日竟活生生在他面前,怎不是上天厚怜,他端起酒杯,仰颈一倒,亦是一滴不剩。
长亭见他豪爽,亦喜笑颜开起来,又为他满上一杯,正色道:“此杯我敬祁兄,当日若非祁兄与林姑娘竭力相救,恐怕长亭早已不在人世了。”
祁风眉头微皱,却有些歉然道:“当日若非师妹任性,用蛊毒的办法替赵权解毒,你亦不须毒伤至此,我用幽蓝花替你压制体内毒性,本也是兵行险着,幽蓝花剧毒无比,若是不好,轻易便断送了你性命,况且……我至今亦未找出替你解毒的法子,实有愧于江姑娘……”
长亭释然笑道:“祁兄何出此言,若非林姑娘出手相助,赵权恐怕早已毒发身亡,而我,若非有幽蓝花,亦没有这一年来逍遥自在的日子,长亭很知足了。”
说罢又含笑干了一杯。
祁风说起此事已是有些沉重,那日长亭晕倒在屋内,他受长亭所托,并未向赵权明言,直至赵权离开,他和林云进屋才发现长亭已经毒气攻心,命在旦夕。生死一刻,祁风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以幽蓝花入药,希望以毒攻毒能暂缓长亭毒发。
幽蓝花之毒再加祁风金针渡穴,堪堪将长亭从鬼门关抢了回来,长亭醒来之后知道自己的身上的毒虽是暂时压制住,却不知何时会毒发,她想着便是要死,也要回千汨山看看,便辞了祁风和林云,只身回了千汨山。山上清冷,她师父师叔并未回山,她不想他们担忧,亦不想就在山上等死,歇了几日,又去智源老和尚那里给师父师叔留了书信,便轻轻松松地下山游玩去了。
第127章
祁风见她面色坦然,是豁达之态,不禁生起了佩服欣赏之意,想起如此人物竟不久于人世,眉间掩不住忧色与关心道:“江姑娘这一年来毒发可频繁?”
长亭洒然一笑,道:“偶尔毒发,有真气压制,倒是能够对付过去。”
说罢举杯道:“祁兄,今日你我有缘相见,已极是难得,何必再提这些令人烦心的事,这一年来,我行走江湖,吃吃喝喝,逍遥自在得很,倒是从未有过的惬意,祁兄亦不必再介怀我身上的毒。”
说罢便满饮一杯,祁风为她所感,想着她一个女子尚能如此淡泊生死,自己何须再以此事来扫二人雅兴,一时也洒脱起来,不再多说,与长亭开怀畅饮起来。
夜里,祁风正睡得迷糊,却隐约听见旁边的屋里传来一声低呼,他陡然惊醒,是长亭的声音,他想也未想,便奔了出去。
祁风急急地敲了敲房门,急声唤道:“江姑娘,江姑娘,你怎么了?你回答祁某一声!”
长亭并未回应,屋中却有桌椅倾倒的沉钝声,祁风心念电转,眉头紧皱道:“江姑娘,请恕祁某无礼!”
说罢便催发掌力,“砰”
一声,将房门震开。
屋中暗沉沉的,祁风习武之人,眼力自然很好,一眼便看到扑躺在地的长亭,他大惊之下直扑过去,将长亭扶在了臂弯,长亭浑身僵硬,指尖却有些血迹,似是痛到极处,抓挠硬物所致。
祁风大骇,只见她牙关紧咬,满脸是汗,脸色惨白中却蒙着一层青黑,口中喷涌出鲜血,眼鼻亦是血色模糊,祁风顾不得其他,急急拉起长亭的手腕替她把脉,心中一沉,就地便将长亭扶坐好,双掌按在她后背,替她运起功来。
天色渐亮,长亭缓缓睁开眼睛,轻咳两声回过身去,勉力道:“多谢祁兄……”
祁风收回真气,面色亦是苍白,是真气损耗过度之相,他眼下乌黑,却笑得儒雅欣慰,只听他道:“你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