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转向周边的侍女,冷下脸来斥道:“还不快扶姑娘进去,她才病着,竟就任她赤脚站在地上!”
赵权本想再说几句,却想到长亭的脾气,最是不喜他这般迁怒下人,想着两人近日关系难得缓和了些,她也肯好好跟他说话,不再闹着要走,自然不想因这些小事和她再生嫌隙,一时只冷着个脸不说话。
侍女们忙上前去扶长亭,长亭想着自己这样自是不雅,也不想连累侍女再被赵权罚,便回屋换洗一番,收拾停当后方又出了房门。
刚出房门,却见赵权意态悠闲地坐在石凳上,一边品茗一边自与自地对弈,东北角上那垄地上,竟有两个婆子似的人在帮着收拾。
长亭忙提了裙角过去,对那两个婆子道:“你们别做了。”
那两个婆子本是下面园子里的粗使下人,等闲也近不得贵人的院子,更别提到赵权的主院来,今日也是赵权令张勉匆忙间找来帮长亭理地的。
如今听了长亭的话,停也不是不停也不是,战战兢兢地垂着头,一个胆大的婆子只悄悄觑了一眼坐在前方的晋王殿下,并不敢言语,手上动作虽是放缓却也不敢真的停下来。
长亭见两人模样,知道赵权对府中之人积威甚重,他亲自下的令,旁人哪敢违拗,不禁回头看向赵权。
赵权慢条斯理地捻了粒黑子在指间,这才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长亭,见长亭似是有些微恼的模样,颔首示意了一下张勉,张勉便带着那两个婆子先下去了。
长亭见人走了,嘴边不禁漾起一点笑意,也不理赵权,转身舀了半瓢水,往方才刚覆上土的坑里浇水。
长亭正浇得认真,身旁却传来赵权低笑的声音:“外面那么大的园子,哪里种不得,你偏要在本王的院子里折腾,这可像什么话?”
长亭暗暗撇了撇嘴,也不回头,似是故意道:“王爷不是说这个院子给我住了?那我种点菜也不可吗?”
赵权听她语气似有忿忿之意,心下却稍微安定,他只怕她在这里活成一道死水,不禁负手好奇道:“那你总要跟本王说说,这都是种的什么?”
长亭不欲他坏了自己的好心情,随手放了瓢,却蹲下身,面有得色道:“总是你不知道的……”
说罢望了望天,惋惜道:“可惜已是春末了,也不知这青瓜苗能不能发出来……”
说完却想到了山上小屋后面那片菜园子,嘴中不禁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师父师叔回山没有,智源那个老和尚有没有好好帮我料理菜园,如今天气渐渐暖了,那几只鸡也该开始下蛋了,智源有没有捡了蛋自己偷吃……”
去年暮秋她离开时哪里想到会离开这么久,如今已是春末,自是赶不及回去下种,若是师父师叔回去,夏日里怕是吃不上新鲜瓜果了。
想到这里不禁心下黯然,赵权却侧耳将她小声嘀咕的东西听了个清,再观她神色,似有思家之意,心下不禁有些歉意,看了看脚下摆着几杆新鲜的细竹竿,只引着她问道:“这竹竿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长亭向来不是个爱思虑的人,被他一问,不禁睨了他一眼,还是回道:“等这些苗发出来,我再用竹竿撘个蓬,让它们顺着杆子爬,夏秋好挂果。”
赵权面上不显,只含笑看着那几垄地,心中却有些温柔的想头,春日里他看她播下种子,夏秋他再陪她看枝上挂果。
忽然想到,她这便是不走了罢,她若真能安下心留在他身边……
赵权暗叹口气,这些日子两人之间的种种,若真能得一个善果,莫说陪她看春华秋实,这大好河山,万里锦绣,天家的荣华富贵,哪一样他不愿陪她?
长亭哪里想到赵权此刻心中早已百转千回,起身看向他,见他面上似有风尘,好似比离开时又瘦了些,迟疑了一刻,只道:“你办完差还是去休息一下罢。”
赵权听得嘴角微松,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似乎很享受现下的安逸,对长亭招手道:“本王难得有把酒话桑麻的机会,今日你便陪本王对弈畅谈如何?”
长亭对赵权虽有诸多不满,却不得不承认,赵权若是和悦起来,的确风姿高雅,令人如沐春风,况他们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任长亭如何爽利的性子,如今看来似乎也难以掰扯清楚。
长亭眸子一转,却道:“奕局如此沉闷,我可没那个耐性,再者说我向来也不擅于此,何必自曝其短,徒惹人笑话。”
赵权似乎心情甚好,听了长亭推托之言后只是摇头一笑,施施然坐下后,捻起一粒白子,对长亭笑道:“来罢,就当陪本王,本王许你找帮手,如何?”
赵权想起从前长亭失忆时,便也是如此,从不与他对弈,只爱在他身边瞪着个水亮的眸子望着他,或者伏在他膝上发呆。
长亭见赵权望向一旁一直躬立不语的薛采薇,明白他所指帮手便是她了,想了想,坐下以手轻点桌面,商量道:“王爷,若是我赢了,那你得答应我让我出府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