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云烨震断桃枝时,明显身有实体,此刻被沈忆寒攻击,他却又好像和这周边的幻境融为了一体。
云烨转头道:“沈宗主,我劝你还是少费些力气吧,否则三个时辰之内,你无法破阵而出,可是会死在这里,而且死的很难看的。”
沈忆寒道:“你想要的,也不是让我死吧?否则直接动手岂不就好,何必与我说这些?”
“你在拖时间,为什么拖?”
他顿了顿道,“血祭之阵?”
云烨看着他,脸上露出一点欣赏道:“早听闻贵宗修士七情敏锐,聪明绝顶,果然名不虚传,沈宗主猜的不错,的确是血祭之阵,此幻阵要激人心中最痛苦、最不能承受之事,需要很长的时间,唯有等你们完全陷入心魔泥沼,才是身上怨气最深、最重的时候,血祭大阵的效果才能越好。”
“不过,在下与沈宗主见面,并非为了拖时间,只是的确想和你说几句话罢了。”
沈忆寒默然片刻,心知破阵恐怕绝不容易,云烨要和他废话,反倒是与他有利,否则云烨一旦消失,只怕他就要彻底陷入这幻境中去,如果这幻境真的和心魔有关,那可是比当日在祖师婆婆传承中、那样只与祖师婆婆记忆相关的幻境危险的多了。
于是他道:“……为何?”
云烨温声道:“为何?因为只有你,能让云燃道心破碎,你可知我找了多久,才确定你就是那个答案?沈宗主,你对我来说有多宝贵,你是不会明白的,在这世上,唯有你能让云燃如此。”
“我当然要以本来面目见见你,也当然要亲眼看着你是如何痛苦的死去,看着云燃会如何为了区区一个你毁了自己。”
饶是沈忆寒早有心理准备,几句话下来,他已感觉到云烨恐怕已经步入魔道,但真的亲耳听他说这些话,还是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阿燃是你的亲弟弟。”
云烨脸上笑意淡了淡:“亲弟弟……是啊,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与他同胞所出,流着一样的血,当年父亲抱走了他,送他去昆吾学艺,为他谋划后路,却将我独自留在长青谷,面对满门的仇人……”
“后来我想……他们无论如何对我,毕竟不曾杀我,人人都知道斩草需得除根,他们却好歹留下了我一条命来,已经是大慈悲了,我该感恩戴德才是,又能说些什么呢?他们不过是叫我杂种、将我当作药人、把我当成畜牲一样呼来喝去的使唤罢了……那又算得了什么?毕竟是我自己犯贱,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为了学到修行法门、学到长青丹剑,心甘情愿的像条狗一样讨好他们的,是不是?”
云烨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声音中有些无奈。
“沈宗主,你可知人的一生,其实只需要一点点偏差,通往的便是截然不同的路?”
他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两人头顶的天空忽然照射出一种似晚霞、又似胭脂般的浅浅红光。
沈忆寒道:“贺氏全族被血祭,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笔?贺兰庭跟你又是什么关系?你既要杀我,能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
酡红的霞光落在云烨脸上,他顿了顿,道:“我与他是什么关系啊……”
“告诉你倒也无妨。”
云烨脸上的五官忽然毫无预兆的扭动了起来,眼耳口鼻在他那颗头颅上,像是橡皮般可以随意捏圆搓扁改换位置,这画面委实有点吓人,半晌之后,终于拼凑成了一张沈忆寒十分熟悉的脸:“如何,这样沈宗主可明白了?”
沈忆寒哑然无言,半晌才道:“所以,贺兰庭根本不存在,你就是贺兰庭?你……”
“那也没有。”
云烨又变回了自己的模样,笑吟吟道,“贺公子可还好好的活着呢。”
沈忆寒道:“是你夺舍占了他的肉身,贺氏全族都被血祭,只留下他一个人,也是你的决定……根本不是巧合。”
云烨道:“不错,但不是夺舍,我们只是共享这具身体罢了,我可没有强迫他,是他心甘情愿的和我做了交易,我能够帮他成为这一方天地之间气运所择之共主,只不过需要一点小小的代价,那也是理所应当的,这世上无论什么都需要代价,而舍弃这一点小小的代价之后,天道会青睐于他,世界的意志将为他扭转,他的人生不会生任何偏差,转向错误和痛苦的道路,他应该感谢我。”
沈忆寒定定的看着他,道:“……不是他,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