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洲却仍是道:“还请经道友稍安勿躁,还须等等。”
宁阳子面色显出不耐,正要说话,殿外却有接引道童领着几人进来,为的是个白须老者,后头跟着数名弟子,贺兰庭正在其中。
正是那已将贺兰庭收入门下的太上剑主葛老头。
沈忆寒见贺兰庭恢复了本来面貌,又换了一身昆吾剑派弟子的靛青色练功服,头束道冠,俨然已是昆吾弟子打扮。
沈忆寒心下顿时明了。
葛老头既然将贺兰庭收入门下,如今诸派要调查贺家灭族之事,他身为贺兰庭的师尊,且不论他究竟是真心对小徒儿好,还是别有所图,自然都不可能对此事不管不问,袖手旁观。
那日在传承中,瞧他做派,沈忆寒便知这老头看似清高,其实却是个极好面子的,他自忖身份,自然是要最后出场,只有诸派修士齐聚青霄殿等他,而绝无叫他等旁人的道理。
果然一阵“前辈”
“师伯”
的寒暄过后,葛老头才在楚玉洲身旁摆着的那张椅子上施施然坐下,楚玉洲这才道:“诸位同道,我派太上剑主葛真人,已将贺氏的遗孤收作了关门弟子,此次调查贺氏灭族一案,葛师叔也会全程相助。”
有修士道:“还未请教楚掌门,不知哪位是那位贺小公子?”
楚玉洲朝贺兰庭看了一眼,贺兰庭显然是早得了嘱咐,虽明显有些紧张,但还是从师尊身后走了出来。
宁阳子大约是嫌弃楚掌门说话慢,不等他开口,便问道:“楚掌门信中所说,瀛洲贺氏遭灭族之祸,全族只余下一个活口,便是这少年么?”
宁阳子这话问的十分直白。
饶是隔了老远,沈忆寒也看出贺兰庭闻听此言,身子明显僵了一僵,他眼中微微有些泛红,却还是忍住了,并未多说什么。
楚玉洲安抚的轻拍了拍他的肩,道:“不错,正是这孩子,云师弟下山游历,恰遇见这孩子在云州地界被人追杀,便将其救下,带回我派门中。”
宁阳子又道:“那便是说,贺掌门也并未亲眼见到贺家遭逢灭族之祸,将此事通传各派,一切也都是听登阳剑主与这孩子所说?”
楚玉洲道:“不错。”
宁阳子细不可闻的轻哼了一声,靠回了椅背上,道:“既如此,请恕在下直言,只凭这孩子与令师弟一面之词,楚掌门怎就敢肯定,贺家真如他们所说一般,是遭了灭族之祸?贺氏一族屹立数千年,如何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人灭了全族?只怕掌门是太过轻信了吧?”
又道:“就算贺家当真遭祸,眼下连凶手是谁,尚且全无头绪,楚掌门便如此召集诸派,未免也太轻率了吧?”
楚玉洲听出他话中的质疑,眉头微蹙道:“经道友此言何意?自我派现贺公子后,便无一隐瞒,将此事通传玄门各派同道,诸派传给贺氏的通讯玉简,无一收到回信,皆石沉大海,难道这还不够证明贺家遭了大祸么?”
又道:“经道友即便不信贺公子一个少年所言,可他被云师弟救回时,身中噬魂种,是我与云师弟、还有妙音宗的沈宗主,共同施法替他将其除去,此事千真万确,楚某绝无半点虚言,噬魂种既出现,贺氏之祸便与魔修脱不了干系,眼下咱们虽未查清凶手是谁,可正因如此,才格外不能轻怠姑息——”
“试想,以贺氏堂堂‘两姓’之尊,千年积蕴,族中有能修士无数,尚且罹祸,若凶手也对别派施以狠手,我玄门各派如不早作准备,预先提防,该要怎么应对?”
他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顿时青霄殿中不少修士都是颔,心下颇为赞同。
长青丹宗座上一名女修道:“楚掌门一片忧心,皆为我玄门各派,谁会看不出来?”
语罢看向宁阳子,脸上稍带讥诮之意道:“经师兄,记仇也得分场合,可别为了私怨,不顾正事,叫人看你们剑宗的笑话才是。”
宁阳子当众被她讥讽,脸色十分难看,他身边另一名同门倒是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却半点不肯搭理,只梗着脖子继续道:“怎么,我说贺家不一定是被魔修灭了族,便是记仇报私怨了?”
“这数百年来,贺氏一族行事张扬,贺家子弟在外更是嚣张跋扈,结下了多少仇家?若非他家阵法之术有些厉害,仙府难寻其踪,兴许早便被人上门寻仇了,如今又怎能肯定,此事定是魔修所为?”
这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碧霞剑主道:“其实的确颇有疑点,我先前也有不解,这凶手既能叫贺氏全族上下,无还手之力,为何偏偏留下这孩子一个活口?还偏偏在他的身上留下噬魂种,岂不蹊跷?倒像是有意叫咱们将此事与魔修联系在一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