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突然狠,“为何还是如此天真愚蠢!”
“只要我话,只要还在李晟王朝的地界儿上,你以为——”
他步步紧逼上前,“你能挣回哪怕一个铜板?”
“戚同甫——”
戚景思正面迎上戚同甫咄咄逼人的眼神,“你明明知道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戚同甫后撤两步,嘴角的窃笑显然带着对儿子这点让步的满意。
尽管戚景思的让步微小到几乎不易察觉,但他的威胁至少奏效了。
“我既然能让你去参考,路子自然会铺好;只要你好好留在京中参试,沛县那边,银子、药材,甚至是晟京的名医,我都不会怠慢。”
“有意义吗?”
戚景思看着面前这个胜券在握的男人,厌恶着那张与自己五分相似的脸;这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龌龊自私的人,真的是他血脉相连的亲生父亲。
“意义?”
戚同甫哂笑,“儿子啊——”
“你还是太年轻了,总有一天,你会感谢爹爹的。”
“如果有机会再生一个儿子,你还会记得沛县,记得这个世上有我吗?”
戚景思漠然地摇头,“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吗?还是——”
“你只是需要有一个人,替你戚家后继香烟,继承你那自认为伟大的荣光。”
戚同甫收敛了唇边的笑意,拂袖而去前只留下了三个字——
“都一样。”
卧房的大门被打开,仲夏午后的骄阳洒进来。
戚景思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晃了眼,他别过脸去躲开强光,再回头时大门已再重闭上。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终于卸下浑身支棱着的毛刺,被一股深重的无力感裹挟,背靠墙壁,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全身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右手小臂的疼痛才逐渐复萌。
他偏头掀开衣袖,看着自己手臂上狰狞的伤口。
跟言斐回家时,连府上随便一个小厮都能一眼看见言斐的伤,急得连连掉泪;可他戚景思的亲爹,自始至终,甚至都不曾朝他的右臂多看一眼。
也不知是不在意他的伤,还是根本不在意他这个人,连他受伤的事都不曾现。
他眼前满是言斐死死盯着他右臂的眼神——
言斐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实在很好看,带着担忧,恐惧,倔强,甚至是眼泪。
这些都是戚同甫没有的。
他阖上眼,痛苦地把脸埋进膝头,想要驱散眼前对比强烈的画面,可一切却越清晰。
只在几道闪电的强光中,小瞎子就瞧见了连他自己都不曾现的伤,拄着半截枯枝,朝他走来的身影执着又踉跄。
那张挂满泪痕的脸在黑暗中依然熠熠有光。
漆黑潮湿的山洞里,只有言斐的怀抱是温暖的,跟他浅吟沛县的歌谣。